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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鳳年安排呼延觀音在一棟幽靜別院住下,沒有讓她跟梧桐院那幫丫頭碰頭的打算。徐驍一路伴隨,也不怎麼說話,就是樂呵。弟弟黃蠻兒長高了幾份,眉宇間多了幾分煞氣,不笑的時候竟是異常的英氣勃勃,不過跟著他爹一起傻笑的時候就瞬間破功,好在倒是不再會流哈喇子了,但還是讓徐鳳年無言以對。去見二姐的時候,一家四口終於相聚,掌握北涼一半諜子的徐渭熊,如今就住在梧桐院以便處理機要事務,梧桐院除了兩位大丫鬟紅薯和青鳥,沒有參與其中,其餘兩等丫鬟都成為北涼「女翰林」,閱覽和篩選軍情諜報,有批紅之權,被知情人美其名曰「朱紅女婢」,尤其是縱橫十九道僅遜於徐渭熊的北涼小國手綠蟻,仿佛天生精於大局謀劃,儼然成為梧桐院的二把手,苛求盡善盡美的二郡主幾乎斥責過所有女婢,唯獨對綠蟻十分倚重信賴。徐家三個爺們進入梧桐院屋內,徐渭熊坐在輪椅上,坐在一張專門為她製造的低矮書案後頭,抬頭瞥了眼三人,就又繼續低頭從一大摞已經批紅的密報中隨手抽出一份,督察鄰屋朱紅女婢們是否有紕漏,徐鳳年小跑過去,見到桌上那方古硯有些墨干,當下蹲在輪椅旁邊,轉頭拍馬屁道:「姐,我給你磨墨。」
徐渭熊都沒有轉頭看他一眼,皮笑肉不笑說道:「哪敢讓堂堂陵州將軍代勞?」
徐鳳年裝傻道:「應該的應該的。」
徐渭熊也沒有繼續挖苦世子殿下,任由他在旁捲袖磨墨,自己專心致志瀏覽那些朝廷各地邸報和北涼自家諜報上細緻的朱紅字跡。
徐驍會心一笑。
徐龍象一屁股坐在門檻上,托著腮幫發呆。
徐渭熊大概是受不了徐鳳年在旁邊礙事,頭也不抬說道:「你就沒看到家裡還沒貼上斗斤春聯桃符?」
徐鳳年一拍腦袋,恍然大悟道:「我這就去寫聯子!等會兒咱們一起貼上?」
徐渭熊沒有出聲。
徐鳳年去隔壁空閒的書桌下筆如飛,仍然花了半個時辰才寫完王府所需的百幅春聯,他每寫完一幅,徐驍跟徐龍象就在一邊輕輕吹乾,然後去喊徐渭熊,她手頭還有事務,說不用等她。徐鳳年只好跟黃蠻兒一人各自扛上五十餘春聯,徐驍負責捧一盒子稍輕的斗斤,在清涼山從上至下開始貼上聯子,等到了大門口,發現徐渭熊坐在輪椅上,就在府門外頭安靜等候。徐鳳年笑著讓徐驍看貼歪了沒有,他跟徐龍象一左一右貼上尤為寬長巨大的喜慶聯子,兄弟二人同時貼完楹聯,轉身都看到徐驍笑得合不攏嘴,二姐也有了久違的笑臉。
第118章 徐家年年有餘
貼完了正門春聯,徐渭熊就返回梧桐院,又只剩下三爺們在王府逛盪,徐鳳年跟徐驍零零碎碎說著陵州事務,徐驍就間歇說些廟堂新近發生的趣聞,比如顧劍棠那女婿在薊州大開殺戒,如今言官文臣已經懶得罵他徐驍,掉過頭轉而去罵失去兵部尚書一職的顧大將軍,反正顧劍棠已經不在京城,兵部那座原本氣焰洶洶的顧廬群龍無首,御史台和兵部以外的五科給事中都可勁兒蹦躂,讓廟堂上的顧黨成員灰頭土臉,十分疲於應付,這個年不好過啊。還有國子監左祭酒姚白峰狠狠教訓了一頓二把手晉蘭亭,甚至驚動了皇帝陛下,親自去國子監當和事老,這才勉強息事寧人,國子監內山頭林立的局面已經路人皆知,鄉黨各自結社,大多都是為那位晉三郎鼓吹造勢,這也是姚白峰為何會撂下一句當今君子喜朋黨乎的凌厲詰問。徐驍還說到燕敕王世子趙鑄那小子也不是個安分人,帶著數千精騎一路北上,哪像是去「靖難」的,分明是忙著耀武揚威,途徑幾個州都被惹得雞飛狗跳,還沒到趙毅所在的廣陵道,就已經讓沿途所有官員叫苦不迭,訴苦和彈劾的奏章,雪片一般飛入皇宮。三人走到了聽潮湖邊上,徐驍猛然醒悟,說要去聽王初東那丫頭說書,誤了時辰,那閨女架子大,就不樂意跟他這糟老頭子嘮叨了,徐驍匆匆忙忙小跑而去,看得徐鳳年目瞪口呆,看來胭脂副評榜眼的王東廂果然厲害,連最怕跟書籍打交道的徐驍都給降伏了?先前有家信傳遞到陵州,徐驍確實說過王初東很俏皮靈氣,半點也不怕他這個老莽夫,一照面就給他上了堂課,老氣橫秋與他這個文盲北涼王說起了讀書其實很有意思,一點都不枯燥,告訴徐驍讀那正史,成王敗寇都已知曉,不如讀野史。讀那才子佳人,千篇一律,肯定是不管中間如何曲折坎坷,終會有白頭偕老的圓滿,其實還比不上讀經籍,就像看到一位老先生,從頭到尾的正襟危坐,你覺得他刻板太久,但是有一天也會覺得自有可愛之處。此外王初東還說了讀兵書讀詩集的各有不同,讓徐鳳年大為佩服,這妮子真是膽大包天,都能教起徐驍讀書,要知道不管是李義山還是趙長陵,當年都沒能讓徐驍耐著性子多讀幾部書。
徐鳳年抬頭看了眼聽潮閣,陳錫亮這會兒應該就在頂樓偏房內,王府上下都說這個年輕人跟那位死後無墳無冢的國士愈發神似,徐鳳年收回視線,看見徐橘子獨坐涼亭,朝湖裡拋下大把魚餌,錦鯉翻湧,景象恢弘。徐鳳年蹲在聽潮閣台基邊緣,對身邊的黃蠻兒說道:「祿球兒說那個被我撕裂身軀的一截柳竟然沒死,估計是被他用旁門左道的練氣士神通,臨死前來了手狡猾的金蟬脫殼,估計這傢伙的身份遠沒有蛛網提杆那麼簡單,沒事,咱們以後肯定還有機會跟他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