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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道牽引天地異象的天雷在徐鳳年頭頂三尺處,轟然炸碎。
四散絮亂的洶湧氣機在徐鳳年四周流瀉到了地面,瞬間將地皮削去了三寸。
老人眼中流露出一抹驚喜。
但是老人很快就愕然。
第二道天雷竟然不是砸在年輕藩王的腦袋上,而是在一丈之上,第三道更高,至於最後一道,就真是雷聲大雨點小了。
眼前不知名老人的這份通天手筆,分明是以西楚殘餘氣運作為躋身天象境界的終南捷徑。
這些僅剩的家底是她的。
而那個傻丫頭,是連一文兩文銅錢的得失都會鬱悶或是高興很久。
所以徐鳳年二話不說開始前掠。
下一刻,徐鳳年站在了矮小老人身後,「就你也配跟韓生宣爭指玄第一?」
原來老人的頭顱已經不再,拎在了年輕藩王的手中。
那個退隱多年的大楚姜姓老人,猛然間睜開眼睛,氣勢暴漲。
徐鳳年隨手將腦袋拋向那一千六百鐵甲身前的地面上。
頭顱滾動,鮮血流淌。
此時,有負劍三騎沿著御道一路疾馳而來,其中有個洪亮嗓音在徐鳳年身後響起道:「徐鳳年!退出京城!」
在那三騎臨近皇城大門的時候,已經紛紛抽出長劍,一時間劍氣縱橫御道。
這已是呂丹田之外的全部西楚劍道大家。
徐鳳年不動聲色地說了「滾出去」三個字。
並駕齊驅的三匹駿馬在即將衝出城門孔洞的時候,就像撞到了一堵堅硬如鐵的城牆之上,馬頭盡碎。
三未在大楚江湖成名已久的劍道宗師雖有察覺,棄馬躍起,各自以手中劍刺向那堵無形城牆。
但是無一例外,沒有任何留力的長劍都砰然折斷。最為力大的劍客更是整個人都撞在了那道氣機牆壁之上。
以三根細針刺大幅宣紙,紙不破而針斷。
高下之別,一眼可見。
三名已經傷及內腑的西楚劍道宗師面面相覷。
徐鳳年根本沒有轉頭,看著遠處那些人多勢眾卻如臨大敵的鐵甲御林軍,冷聲道:「讓開。」
當徐鳳年踏出一步,前方第一層鐵甲就開始向後撤退一步。
當徐鳳年右手抓住左腰的過河卒。
那座密密麻麻的步軍大陣越發擁擠不堪。
四面城頭之上終於有將領下令射箭。
但是一千多張弓弩的箭矢都在離弦不到一丈的距離,詭譎地靜止不動,然後緩緩掉轉箭頭。
一千多根冰冷的尖銳箭頭,像一千多條吐信的陰冷毒蛇。
有人咽口水,有人冒冷汗,有人顫抖。
但是沒有一人出聲,沒有一人撤退。
那名姜氏皇族老人向前踏出一步,捏碎了手心一件物品,然後抬起一拳重重錘在心口。
本就高大魁梧的身形,突然達到絕非凡人身軀可以生長而成的一丈四尺高度,金光流溢。
看到這熟悉一幕,好像重新置身於國子監門口,徐鳳年沉聲道:「你真是該死!」
那尊天庭戰神抬起雙臂格擋在頭部前方。
徐鳳年身形掠過鐵甲步陣,右手過河卒一刀劈在金色巨人的手臂上。
後者撞開了宮城大門。
在徐鳳年走入大門,塵埃中雙膝微蹲的金色巨人站直身軀,朗聲道:「再來!」
徐鳳年一閃而逝。
金色巨人再度倒退,堅硬地面上劃出一條溝壑。
這一次根本不用金色巨人出聲提醒,徐鳳年就已經一刀將這尊以西楚氣運凝聚不壞金身的砸入地底下。
徐鳳年提刀前行。
身後那個坑中碎石濺射,金光四射,巨人朝著那個年輕人的背影大踏步前奔,快如奔雷,每一步都震顫大地。
徐鳳年左手握住了右腰的北涼刀。
其實這把涼刀已經在跟陳芝豹廣陵江一戰中折斷,而過河卒也出現了細微裂紋。
那一戰,徐鳳年捅了陳芝豹一刀。
代價是被青轉紫的梅子酒槍頭撞在肩頭。
徐鳳年轉身左手一刀。
那半截涼刀,如夜間的弧月橫放在了人間。
被劈砍在脖子上的金色巨人竟然沒有被割掉頭顱,而是轟然擊飛,整個軀體都撞入城牆之上。
這尊足以媲美佛門大金剛境界的巨人雙手扒開城牆,就要破牆而出繼續再戰。
徐鳳年身體前傾,雙手持刀,一掠而去。
……
那座江湖的水榭附近,不斷有消息傳遞過來,何太盛臉色越來越凝重。
宋文鳳臉色陰晴不定。
年輕女帝好似對那邊的激烈戰況根本不在意,望著死寂水面,偶爾會有一道水柱濺起。
也許沒有人注意到一個細節,那就是這座小湖在短短大半個月以來,水位暴漲了數丈有餘,可是因為宮中宦官宮女都是西楚新人,不知道以往的光景,只當作是入春以後小湖便理該如此。
她雙手托著腮幫,凝望遠方,綠意盎然,生機勃勃。
這一次輪到她譏笑道:「怎麼,你們這就怕了?」
宋文鳳冷笑道:「陛下難道真以為那北涼王能夠全身而退?難道真以為能夠跟著他一起遠走高飛?」
正是草長鶯飛的美好時節。
但是一隻黃鶯不知為何墜落在湖面。
她用自己才能聽到的嗓音呢喃道:「我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