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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臺箜篌做了個鬼臉,再看那名佩刀青年,順眼許多了,起碼二哥狐朋狗友不計其數,可真敢說二哥腦子摔壞的好漢,不能說沒有,但也屈指可數,再說了這位外地遊子可是才認識沒多久,這份直來直往的膽識氣魄,就很對她這位城牧府三公子的胃口,跟這碗梅花粥一般無二!這是不是就是江湖行話所謂的不打不相識?她慢悠悠吃著梅花粥,心情大好。
澹臺長安問道:「徐奇,你的志向是啥?我看你武功可相當不差,是做洪敬岩那般萬人敬仰的武夫?還是洛陽那般無所顧忌的魔頭?或者再遠大一些,成為咱們北莽軍神那樣足可稱作頂天立地的王朝百年,獨此一人?」
徐鳳年想了想,平淡道:「沒那麼大野心,就是想著家裡老爹真有老死那一天,走得安心一些。」
慕容箜篌似乎想起在四樓自己的言語,也不管這個徐奇是否聽得見,細聲細氣小聲嘀咕道:「對不住啊,徐奇,我在廣寒樓也就是隨口一說。」
澹臺長安破天荒沉寂下來,良久過後,舉杯輕聲道:「挺好啊,比我的志向要略大一點點,我就不待見那些口口聲聲經世濟民的傢伙,飛狐城這樣的人太多了,我許多朋友里也一樣,總是望著老高老遠的地方,腳下卻不管不顧,爹娘健在不遠遊,他們不懂的。」
見到徐鳳年眼神投過來,澹臺長安尷尬笑道:「我的意思你懂就行,沒說你的不是,我不學無術,好不容易記住一些道理,就瞎張嘴。」
徐鳳年笑了笑。
澹臺長安跟撞見鬼一般,開懷大笑道:「徐奇啊徐奇,你這吝嗇哥們終於捨得施捨個笑臉給我了,來來來,好漢滿飲一杯,咱們哥倆走一個?」
徐鳳年舉杯走了一個,一飲而盡。
因為想起了許多往事,他當然喜歡那個娘親在世的童年,無憂無慮,與兩位心疼自己的姐姐嬉笑打鬧,就算是娘親督促念書識字嚴厲一些,日子也無憂無慮,連天塌下來都不怕。娘親有一劍,老爹有三十萬鐵騎,他一個不需要承擔任何事情的孩子,怕什麼?
世子殿下也不討厭那個少年時代,與臭味相投的李翰林,耳根子最軟更像個女孩子的嚴池集,闖禍身先士卒背黑鍋也不遺餘力的孔武痴,想起或者撞上不順心的事情,就拿徐驍撒氣,順手抄起掃帚就敢追著他打,不說在王朝藩王府邸,恐怕在任何一個士族裡頭,都是無法想像的荒誕畫面,可每次徐驍都不生氣,一開始徐鳳年不懂,只是覺著徐驍對不起娘親,就得挨揍,他要是敢生氣,他就跑去陵墓娘親那兒告狀,長大以後,倒不是說真的還想與徐驍在牛角尖里較勁,一定是憋著怨氣才隨手抄起板凳掃帚就去攆人,只不過習慣成自然,很多時候手癢順手而已,世人眼光如何,他們這對父子還真半點都不在意。
徐鳳年緩緩說道:「澹臺長安,如果沒有說謊,你的志向其實挺不錯。」
澹臺長安使勁點頭道:「就知道你會理解我,不多說,再走一個!」
徐鳳年白眼道:「走個屁,為了見魏姑娘能省些銀錢,在喜意姐那邊喝了一整壺黃酒,再走就真得躺這兒了。」
澹臺長安痛痛快快獨自喝了一杯,嘖嘖道:「厲害厲害,徐奇,你我挑女人的眼光都一模一樣,可我不管如何討好,喜意姐就是從不讓我進她屋子,更別說在她屋裡喝酒了,你要知道,自打我十五歲第一眼瞧見那時還是花魁的喜意姐,就驚為天人,這樣的姐姐,多會體貼人吶,這朵如今風韻正足的熟牡丹被其他人摘去,我非跟他急,如果是你,我也就忍下了。好兄弟沒二話!我之所以買下廣寒樓,一半都是衝著喜意姐去的,另外一半嘛,你也懂的,一邊掙銀子自己開銷,再就是替家裡邊籠絡些人脈,反正兩不誤,我這輩子也就做了這麼一樁讓老爹舒坦的事情。」
饒是見多了紈絝子弟千奇百怪嘴臉的徐鳳年也有些無言以對。
這哥們要是跟李翰林坐一起,還真就要投帖結拜了。
澹臺長安就跟沒見過男人喜歡自作多情的娘們一般,也不計較徐鳳年是否陪著喝,自顧自一杯接一杯,可都是實打實上好的燒酒,很快就滿臉通紅,他的身子骨本就虛弱,已經有了舌頭打結的跡象。
徐鳳年起身說道:「天色不早,先走了,明天再來。」
徐鳳年笑著向安陽小姐告罪一聲:「徐奇委實是囊中羞澀,不敢輕易進入小姐的院子,就怕被棒打出去。」
廣寒樓花魁含蓄微笑道:「無妨,明日先見過了秀妹子,後天再來這院子聽琴即可,既然是二公子的知己,若是還敢收徐公子的銀錢,安陽可就飯碗不保了。」
澹臺長安踉蹌了一下,一屁股坐回席位,雙手抱拳道:「徐奇,就不送了,怕你疑心我要查你底細,到時候兄弟沒得做,冤枉大了。」
徐鳳年走出院子,去四樓喜意那邊接回陶滿武。
小院幽靜,可聞針落地聲。
澹臺長安還是喝酒,只不過舉杯慢了許多。
安陽小姐托著腮幫,凝視著這位有趣很有趣極其有趣的公子哥,她看了許多年,好似看透了,但總覺得還是沒有看透。
只覺得這樣安靜看著他,一輩子都不會膩。
澹臺箜篌想要偷偷摸摸喝一杯酒,被拍了一下手背,縮手後哼哼道:「小氣!」
澹臺長安漲紅著一張英俊臉孔,含糊不清道:「女孩子家家的,喝什麼酒,萬一哪次二哥不在,與誰喝醉了,被人欺負,到時候二哥還不得被你氣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