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3頁
徐鳳年雙手渾然抱圓,槍矛出人意料地隨之旋轉,左手錯過一抹,六十桿槍矛反向射出。
雖然這些重騎兵靜止時行動相對輕騎要遲緩,卻也不是稻草垛子,除去十幾根大箭太過於刁鑽,刺死重創了騎兵,其餘都只是擦傷或者被竭力撥去,不過最內一層圈子開始有破裂的跡象,而六名武力在金吾衛中登頂的騎兵都尉就在間隙中瞬間奔出,同時丟出槍矛,然後抽莽刀,一人被春秋飛劍割去半張臉,墜馬身亡,第二匹馬仍是筆直兇悍撞在了這名可怕劍士的胸口,一撞之下竟然只是讓他一腳後滑幾步,便止住了身形,所幸一騎側向撞來,才將其撞飛,另外一名都尉莽刀抓住千載難逢的機會當空劈下!
總算見血了!
這幫廝殺到現在的憋屈金吾衛騎兵差點熱淚盈眶。
那名砍中書生劍士肩頭的彪悍都尉心頭一熱,才想要將吃奶的勁頭都推到刀鋒上,削去這個年輕狠人的正只膀子,就瞧見那不帶感情的雙陰柔眸子,下一刻,他就被崩開莽刀,給一把拽下馬,用雙手擰斷了脖子。
徐鳳年丟下鮮血淋漓的頭顱和身軀,嘴角扯了扯。
茅柔沉聲道:「都尉唐康戰死,撫恤錢是五十兩黃金,准許他兒子進入茅氏私學讀書,及冠後立即進入金吾衛擔任都尉一職!」
茅家重諾!
這是一塊比金銀還要沉重的金字招牌,這也是茅氏能夠在敦煌城數次跌宕中始終占據實權高位的根基。
軍心再次凝聚。
徐鳳年拿住春秋劍,開始狂奔,直線沖向發號施令的茅家女子。
成胎大半的金縷和劍胎圓滿的朝露終於出了劍囊。
所到之處,兩側騎兵脖頸間紛紛綻放出一抹血珠。
茅柔眯起眼,這一次並未退走。
兩名不起眼的重甲騎兵猛然落馬,手持莽刀,大踏步和徐鳳年展開對沖。
茅柔則一夾馬腹,游入陣型厚重腹部。
她顯然不惜讓金吾衛中隱藏的茅氏精銳死光死絕,也要慢慢耗死這個橫空出世的劍士!
※※※※——
宮城白象門外,可謂梟雄林立,各自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茅氏族長茅銳是一個精瘦老者,坐轎而來,此時帘子掀開,車廂內擺有一整套精美絕倫的爐瓶三事,香爐是舊南唐官窯燒制的三足瓷香爐,五彩斑斕,是久負盛名的南唐國器,一寸瓷片一寸金。香盒更是蔗段盒,貯藏有一塊海中百年漂游才呈現出純白色的珍品龍涎香,箸瓶插有幾根黃金小箸白銀香鏟,兩名身段妖嬈的妙齡女子跪在一旁,低眉順眼,輕巧焚香。
茅銳眯起眼,臉色看似安詳,眼神卻尤為炙熱,望向城門口,一隻手探入領口,按在侍香女的胸脯上,另外一隻手也沒閒著,隔著精絕天下的西蜀緞子,撫摸另外一位侍女的臀瓣兒,茅銳這些年親眼看著那名女子,在城主身邊一點一點,由女童蛻變成嫵媚少女,再長成國色天香的成熟女子,沒有一夜不去垂涎她的身段,尤其是她身上的獨有體香。
車廂香味瀰漫出去,連相隔十步以外的一名騎馬老者都清晰聞到,不過顯然這位老驥伏櫪不服老的佩劍老人並不領情,聞著撲鼻而來的香氣,有些厭煩,他曾是錦西州上一任持節令的舊將,叫魯武,弓馬熟諳,青壯時候更是錦西軍中名列前茅的騎射高手,上了歲數後也沒落下武藝,對於同枝通氣的茅銳,其實向來看不起,伸手揮了揮香氣,魯武腹誹一句老不正經的東西。魯武雖未像茅家這般掌握五百鐵騎,卻也有大量精銳私兵,老人以豢養假子著稱於敦煌城,私兵兩百,其中假子占了一半,這次城內金吾衛倒戈了兩百,他的幾名假子功不可沒。按照秘密約定,事後坐下來瓜分戰果,那女娃兒和兩三百宮女都歸茅銳這老色胚所有,他則要那宮中所藏的數百具兵甲,至於武痴城主收集搜刮入藏經閣的全部秘笈,則由橘子州慕容寶鼎的一頭走狗去接手,這次不光彩的篡位,算是大家各出其力,各取所需,省得等下分贓不均,到時候再鬧出一場烏煙瘴氣的窩裡鬥。
當看到那團錦繡衣袖出現在城門口,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屏氣凝神,便是茅銳這種老神在在的老狐狸,也下下意識停下揉捏嫩肉的動作,微微用力,那名吃痛的侍香女冷汗直流,小手一抖,手持金鏟子的她不小心鏟壞了龍涎香塊,多刮下幾兩香料。茅銳眼神死死盯住那位身段誘人身份更可口的錦衣女子,而一隻乾枯如老松的手則扯住女婢的頭髮,按在香爐上,侍女被燙得嘶聲尖叫,茅銳慢慢鬆手後,不理睬縮在角落瑟瑟發抖的破相侍女。
除了他們這些大人物遙遙對峙,宮外五百金吾衛更是劍拔弩張,一批兩百騎,不過有三十黃金甲士坐鎮。另外一批人數占優,有三百人,而且摻雜了許多魯家假子死士。
更有茅家重金引誘來的一百來號江湖人士,一半是敦煌城本土勢力,一半是近日由城外滲入的亡命之徒。
這批人密密麻麻聚集在一起,聲勢一樣不小。
陶勇是公認慕容寶鼎麾下的一條惡犬,他在敦煌城內勢力只算末尾,主要是滲透得時日不多,才五六年時間,比不得茅家和宇文端木這三個靠年月慢慢積累起威勢的大家族,不過城內許多成名的江湖豪傑都歸攏在他帳下,而且有十幾名慕容親軍打底子,不容小覷,這次他精銳盡出,而且胃口小,只要藏經閣那幾十本生僻秘笈,故而有一席之地。他不曾騎馬,只是步行,朗聲道:「姓燕的,你暗中害死城主,整整兩年秘不發喪,心機如此歹毒,不愧對列祖列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