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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鳳年笑道:「黑鯉,站起來說話,本來說好是你的頂頭上司王同雀來黃楠郡,本世子是臨時起意,頂替了王同雀的位置,你們別嫌棄一個門外漢對你們指手畫腳,今晚的行動,本世子也就旁觀,不攙和。」
那位一直負責黃楠郡諜報具體事務的婦人如釋重負,站起來,正要客氣幾句,結果被世子殿下一手掐住脖子,咔嚓一聲,扭斷之後,又被笑意不變的世子殿下隨手摔在了一邊。徐鳳年繼續笑道:「忘了說一聲,王同雀之所以沒來黃楠郡,不是不想來,是來不了,因為他在來的路上就已經被褚祿山的人宰了。這個黑鯉,跟北莽一名提竿大人眉來眼去有好些年份了,黃楠郡從頭到尾就爛透,本世子知道除了她,院子裡其實還有幾人投靠了北莽蛛網,這次咱們興師動眾,原本到最後死得也就是些不起眼的嘍囉,這可不行。」
院子裡剩下眾人面面相覷,那名已經成為北涼官員的佩玉「甲魚」走出一步,輕輕望向黑鯉屍體,有些認命的淒涼笑意,還有些兔死狐悲。
徐鳳年不理睬這個自己曝露身份的奸細,晾在一邊不管,走到台階上,雙手插袖,僅留下那枚玉佩在袖口外搖搖墜墜,笑眯眯問道:「還有沒有誰想死得痛快一點的?等下被本世子親手揪出來,可就沒黑鯉這份待遇了。」
院子死寂無聲,顯然無人響應世子殿下的好意,徐鳳年緩緩報出三個名字,三人都被洪書文迅猛出刀,當場攔腰斬斷。
徐鳳年說道:「根據密報,院子裡還有個隱藏很深的北莽死士,身份不詳,不過沒關係,黃楠郡的諜報機構,本來就要推翻重來,為了省事,也為了不留後患,只能都殺了。黃楠郡是北莽蛛網下了大力氣辛苦經營出來的風水寶地,本世子相信那條大魚,他的性命比起院子裡所有北涼諜子加起來還值錢。這筆買賣,北涼不虧。」
一位體型臃腫的富賈竟是身手敏捷得不像話,一個腳尖輕踩,就要躍出院牆,被洪書文一枚短戟插中後背,屍體重重掛在牆頭上,洪書文走過去抓住雙腿,拉回院內。
他一死,院內還能站著的甲魚和鰣魚都鬆了口氣,如果這傢伙死活不肯露出馬腳,非要拉著其餘十幾人一起株連冤死,他們也只能伸長脖子被宰殺,否則他們也不敢跟那殺人不眨眼的北涼世子反抗,作為甲魚鰣魚,大多有老幼家眷,若是今天死在這裡,好歹算是為北涼捐軀,要恨就只能恨那幾個北莽諜子太過奸猾狡詐,但是他們死後,滿門老小以後仍是可以衣食無憂。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塵埃落定之時,徐鳳年順著徐偃兵的手指指向,盯住一張面孔古板,是個不起眼的中年人,「這胖子為了保住你,都願意為你去死,可見你身份不俗。否則我若是他,就是死也要拉著其餘人一起陪葬。你是叫韓商吧,以前在幽州邊關上做成了好幾樁大事,算是為北涼立過汗馬功勞,這些年跟黑鯉很不對付,被黑鯉排擠得多年一事無成,原本你算是院子裡最清白無辜的諜子,不過你知道你什麼時候露出馬腳嗎?」
韓商陰沉笑了笑,望向徐偃兵,「早就聽說王府藏龍臥虎,但是北涼王身邊的地支死士都出手過,唯獨一個叫徐偃兵的傢伙一直無所事事,讓人無法探究深淺。北莽這邊猜測此人比起槍仙王繡的師弟韓嶗山,境界只高不低。如今看來,確實是如此,我分明已經壓抑下心跳次數,自認沒有半點破綻,不曾想仍是被看穿。可惜這份消息,我是傳不出去了。錯在這次沒想到是世子殿下親臨,而且還有徐偃兵隨駕而行。」
不是韓商不想垂死掙扎,而是被徐偃兵針對,武道修為不低的韓商自知根本就是徒勞。
韓商眼前一黑,甚至沒有見到徐偃兵如何出手就暈厥昏死過去。
徐鳳年把玉佩丟還給那名官員,笑道:「王同雀,黃楠郡將功補過了。」
王同雀接過玉佩,佩在腰上,撕下一張臉皮,院內幾人才知道這傢伙就是十幾年來一直坐在黃楠郡諜子第一把交椅上的王同雀。
一個十幾年來妻兒都不曾看到他真面目的男人。
他跟隨世子殿下一起走入屋中,輕聲問道:「殿下為何不讓卑職繼續在暗中潛伏?雖說黃楠郡今晚以後就要乾淨許多,可難保以後不會有污垢積澱。」
徐鳳年說道:「你不用留在黃楠郡了,跟你妻兒道別,然後去幽州。」
王同雀點了點頭,沒有任何異議。
徐鳳年突然說道:「我知道你栽培了一個根腳很乾淨的徒弟,褚祿山對他很器重,你帶他去幽州,再賣命幾年,歷練歷練那年輕人,等他接過你的衣缽,你就別再當諜子了,跟妻兒團聚,以後改頭換面,過過安穩日子。」
早已經磨礪得刀斧加身不變容顏的王同雀愣了愣。
徐鳳年笑道:「雖然我說放心兩個字,大多數人都只會更不放心。但本世子這回還是希望你能放一次心,北涼以前不虧待功臣,以後也不會。」
這個男人突然笑道:「殿下的好意心領了,可王同雀的命賤,早已習慣了跟人勾心鬥角,你讓卑職突然去養花種草,這實在是比殺了卑職還難受。再說咱們這一行,不像上馬披甲打仗殺敵,過了年紀就不頂用,越是上了年紀越是做得得心應手。」
徐鳳年無言以對。
王同雀破天荒赧顏道:「殿下,我那才十歲出頭的兒子聽了說書先生的講述,對殿下佩服得五體投地,這小子打小氣力就大,就想著以後能去鳳字營做白馬義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