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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武大帝。
但是徐鳳年的神思依然十分清晰,當他轉過身,看到一點劍尖一點一點刺破了天地。
在高處,一個聲音悠然響起,既像是一聲龍鳴,又像是一聲木魚,同時還像是一聲玉磬聲。
似乎在對這天地做出了蓋棺定論。
龍袍中年人臉色陰沉,跟屋頂女子視線交錯了一下,然後各自望向高樓「王仙芝」所站立的位置,最終「三人」同時消失。
而澹臺平靜也隨之消失。
真武大帝,或者說是大秦皇帝,望著那個好似被門檻絆倒,提劍一個踉蹌撞入屋內的年輕女子,眼神哀傷。
他生前以大秦人間稱帝,死後又以此尊為天上真武,不但坐鎮北方天庭,而且執掌半數兵戈。
唯獨對那個溫婉怯弱的女子心懷愧疚,雖說早就談不上放下與否,但終歸做不到視而不見。
他借著徐鳳年之口,對那個匆忙跑來的年輕女子說道:「對不起。」
姜泥,小泥人滿臉嬌憨地回了「他」一句:「有病啊?」
那雙眼眸頓時金光散盡,徐鳳年愣了愣,然後在大街上捧腹大笑。
她怒氣沖沖。
他伸出雙手狠狠扯著她的臉頰,「還是你厲害!」
歷經千萬苦才打破龍珠進入此地的她正要發火,他身形搖晃就要摔倒。
……
在瓜子洲附近的戰場,大雪龍騎軍已經吸納了那五百餘西楚讀書種子,開始北返。
一劍光寒天下三十州。
有個背負紫檀劍匣的年輕女子,攙扶著年輕藩王一起跳下那柄大涼龍雀,站在了騎軍的側面。
這支騎軍驟然停馬不前。
等到那柄長劍歸鞘,某個經歷過春秋戰事的徐家老卒,看到那一幕後,突然間猛然醒悟一般,快速翻身下馬,高聲怒吼道:「大雪龍騎軍!參見北涼王妃!」
那些參見皇帝陛下的寥寥聲音,完全被淹沒在參見北涼王妃的巨大聲響之中。
嚇得姜泥直接躲到了徐鳳年身後。
但是恐怕連徐鳳年自己都沒有想到,身後這個膽小的小泥人,很快就會在拒北城的城頭擂鼓,親自為北涼鐵騎壯烈送行。
第300章 西楚霸王(一)
離陽京畿南部的舉風鎮,是縱向運河的一處樞紐,原本只是個無人問津的僻遠村落,短短二十年就一躍成為頗具規模的繁華城鎮,應有盡有,完全不輸江南名鎮。
有個青衫儒士背著小行囊進入舉風鎮,在魚龍混雜的鎮子上並不顯眼。現在舉風鎮有個應景說法:當下北歸之人都是孬,南下之人才是金貴漢。因為近期舉風鎮附近經常聽到馬蹄陣陣,不斷有大隊騎軍南下馳援廣陵道,據說是大局將定,朝廷里耳目靈光的大人物們,尤其是軍中大佬,都使出吃奶的勁頭把子孫送入南下大軍的隊伍,最誇張的是身為兩遼邊關定海神針之一的某位老將,才讓嫡長孫在遼東邊境從撈到手一個實職都尉的過硬官身,很快就火急火燎把孫子趕出邊軍,丟到了廣陵道戰場那邊去,據說搖身一變,就成了南征主帥盧升象的軍機幕僚,自然是前程似錦。
這位儒士沒有找歇腳的客棧,而是直奔舉風鎮遠近聞名的書市,一條三百步的街道兩側都是大大小小的書鋪書坊,雖說舉風鎮的歷史滿打滿算不過二十來年,但是很多鋪子也敢打出百年老字號的招牌,只不過買書人多是一笑置之,懶得計較什麼。儒士沒有挑選那些挑起金字招牌的書鋪,而是跨入街道後半段一間略顯狹窄陰暗的小書坊,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這個書坊的父子兩人,既刻書又售書還編書,拿不出什麼名貴孤本售賣,也絕對找不到那種非朝廷無法刻印的大部頭名著,但是貴在精心挑選,偶爾會有類似幾本流落民間的西楚南監版本或是藩刻本,入不入得了法眼,就純粹看個人喜好了。
看到這名儒士跨過門檻,正在招待一撥年輕客人的中年店主笑逐顏開,連忙放下手頭的買賣,快步上前相迎,眼前這名儒士是他們店的老主顧了,次數不多,買書也不多,但是十多年了,幾乎每隔兩年就會光顧一次,最重要的是跟他爹相談甚歡,以至於極少飲酒的父親在生前總會破例,非要拉著那儒士一起坐下小酌,說是小酌,喝著喝著也能喝掉小兩斤的酒。
儒士笑問道楚老哥呢,上回他念叨著找不著的那部花臉版《燈下草蟲鳴》,我給他帶來了。中年店主坦然說道曹先生,我爹去年走了。儒士愣了一下,有些感傷,但仍是從行囊中抽出那部書,中年人笑著說走了就走了,我爹走的時候七十有一,老人家走之前也經常笑著說人生七十古來稀,這輩子是賺到的。曹先生,我爹無病無災,睡一覺就走了,咱們做兒子的,也犯不著太揪心。不過我爹走之前,可經常念叨著先生,說如果死之前能夠跟先生喝頓小酒,那他這輩子就真算圓滿嘍。那曹姓儒生歉意道本來去年有機會來這裡走一趟的,只是當時走得比較匆忙,加上又覺得不太方便,早知如此,不管如何都該來的。這書你收下,回頭給楚老哥上墳敬酒的時候,燒了便是。
中年店主笑著打趣道曹先生那我可就不給你銀子啦。
儒士連忙笑著擺手,這麼多年白喝了那麼多頓酒,哪裡好意思跟你收錢。對了,如果我沒有記錯,你們家漁樵那孩子也該行及冠禮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