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0頁
拓拔菩薩沉聲道:「我先不去流州,跟先生回一趟南朝,提醒一下陛下和太平令。」
李密弼突然惱火冷笑道:「總說我北莽江湖算不得真正的江湖,那他徐鳳年作為離陽首屈一指的大宗師,連打一架都如此不爽利,何曾行事瀟灑了?!曹長卿顧劍棠等人也是如此,就剩下個鄧太阿還算名副其實。」
拓拔菩薩臉色不變,伸手抹去從鼻子流淌出的鮮血,淡然道:「可憐人自有可恨處,可笑人自有可敬處。所以我希望徐鳳年死在我手上,而不是像西蜀劍皇那樣死在亂軍馬蹄下。」
……
雪蓮城中,一個佩刀的年輕人站在賣肉饢的小鋪子前,愁眉苦臉。
鋪子掌柜等了半天也沒見這傢伙掏出錢袋子,翻著白眼,久而久之,也就不搭理這個囊中羞澀的窮光蛋了。咋的,老子一個大老爺們,又不是那些年少犯痴的小娘和如狼似虎的婦人,你以為長得人模狗樣就能吃白食了?腰間挎把刀就是大俠高手了?嚇唬誰啊!只是沒過多久,趕來鋪子幫忙搭手的媳婦和女兒,欲語還休更羞地使勁偷瞥著這個年輕男人,讓賣肉饢的漢子一陣頭疼外加牙疼,正想要拿個最小的肉饢打發這傢伙,好讓他趕緊滾蛋,只是自己那個沒臉沒皮的敗家娘們,已經搶先一步給了自家女兒兩張羊肉丁分量最足的肉饢,使了個眼色,然後女兒也不害臊地搖晃腰肢,站在那年輕王八蛋面前,怯生生遞出肉饢,笑著說不收他銅錢。漢子狠狠轉過頭,眼不見心不煩。他娘的,老子年輕的時候比你小子英俊多了好不好!就在年輕人笑容燦爛伸手去接肉饢的時候,他身邊響起一個憤憤嗓音,「你要不要臉?!」
然後她瞪著那個鋪子少女,「多少錢?」
少女愕然回答道:「一隻羊肉饢六文,兩隻五文錢。」
她轉過身,背對年輕人,從一隻錦繡錢袋子裡小心翼翼摸出一把約莫七八枚祥符通寶,一文的小錢居多,折二錢也有兩枚,大樣錢不多。在祥符年間發行的通寶,都算是新錢,跟那些可供收藏的前朝「名泉」八竿子打不著,她自顧自在那裡嘀嘀咕咕,最後是實在不捨得交出去五枚一文小泉,也捨不得拿出那枚面值十文的銅錢,因為她錢囊中就只有這麼兩枚,成雙成對的,拆散它們不好。最後她只好皺著眉頭,遞給那少女一枚小泉和兩枚折二錢,剛好五文錢,買兩個羊肉饢。她臉上那種糾結的神色,就像是親眼看著女兒出嫁一般,看得鋪子少女和婦人哭笑不得,五文錢而已,至於這麼難以割捨嗎?
年輕人攔下她,柔聲笑道:「行了行了,不用你花錢,收起來吧。」
這個佩刀的公子哥轉頭望向遠處,招了招手,很快就快步跑來一個神態敬畏的魁梧漢子,年輕人問道:「身上有銀子嗎?」
那人也算是雪蓮城有數的一流高手,面對此人仍是戰戰兢兢點頭,一股腦把身上所有銀子掏出來,恨不得把性命都交出來的恭敬架勢。
年輕人只要了一粒碎銀子,交給少女,拿過肉饢,微笑道:「不用找了。」
為那個笑臉而心神搖曳的少女嬌滴滴道:「謝公子。」
而他身邊的她則撇過頭,放回銅錢後,嘴唇微動,滿臉不屑神色,看嘴型應該正是「謝公子」那三個字。
年輕人笑著分給她一張新鮮出爐的香噴噴肉饢,然後說道:「我就不送行了,記得別御劍離城,光天化日之下也很嚇人的。」
背著紫色匣子的年輕女子拿著肉饢,徑直轉身走向城門。
他等到她的身影緩緩消失在眼帘,這才與她背道而行。
那個魁梧男子,身在雪荷樓作為宋夫人貼身扈從的拂水房死士,一直低眉順眼,不敢多看他們一眼。
他低頭張口咬在肉饢上。
肉饢上滿是猩紅鮮血。
……
遠處高如九天的雲端之上,霞光萬丈,衣袂飄搖的女子站在大涼龍雀之上,御風而行。
渾身沐浴在金黃色中的她雙指捏著一枚銅錢,舉在頭頂,痴痴望著。
他騙她,她知道。
她突然有些懊惱,猛然間御劍拔高不知千百丈,憤憤道:「應該找回些銅錢的!」
第192章 慢慢來
雪蓮城青樓繁多且扎堆,高樓綿延開去,層層疊疊的飛檐竟然堆砌出一種類似皇宮大內的氣勢,雪荷樓就是其中翹檐最高的那一棟,足有八層樓,步步登天,快活似神仙。不夜城的名頭也來源於此,正值拂曉時分,那條寬闊主街也不見冷清,不斷有衣衫不整的豪客在妖嬈女子的依偎下走出青樓,若是在街上遇上了床榻上的「連襟」,男子間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徐鳳年讓那名拂水房死士在前遙遙領路,當他走在滿是濃郁脂粉香氣的街上,不乏有勞累整宿本該回樓補覺的青樓姑娘,對徐鳳年拋著媚眼,膽大些的女子,更直接拿葷話勾搭這位臉很生的俊哥兒。街道很長,徐鳳年佩刀前行,驚呼聲,吆喝聲,和調笑聲中,以至於許多堪堪爬上床卻未曾睡死的女子,都循著聲響動靜打開窗欄,趴在欄杆上,笑望著這個風流倜儻的公子哥,也不知誰開了個頭,嚷了句「公子,奴家倒貼二十兩銀子,來不來」,很快就有人喊三十兩。那名雪荷樓除了宋夫人外唯一知曉徐鳳年身份的拂水房二等諜子,冷汗直流的同時,也橫生出幾分豪氣干雲的氣概,覺得北蠻子那邊如果換個年輕的女帝執政,那麼涼莽是不是就不用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