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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邛戰死於錦遼之戰,而此人,還有一個身份,便是蜀王陳芝豹的親生父親。
這兩人甚至連封侯拜將的影子都沒看到,就死在戰場。
之後王林泉卸甲還鄉,成了青州首富,如今又成了新涼王的老丈人,可謂善終。
接下來便是輪到齊當國了,進入北涼之後,官職不顯,僅僅擔任正四品的折衝都尉而已,
這一次齊當國要求率領鐵浮屠奔襲龍眼兒平原,懷陽關北涼都護府從上到下,沒有一人願意答應,褚祿山尤其如此,甚至連騎軍主帥袁左宗聞訊後也急書都護府,要求褚祿山絕對不允許齊當國擅自領軍出征。
什麼六千鐵浮屠不擅長長途奔襲,什麼銜接涼州流州的西大門清源軍鎮需要一支精銳騎軍坐鎮,什麼他齊當國需要以扛纛姿態出現在將來最大的戰場上。萬般理由,齊當國都懂,但是從頭到尾錯過了第一場涼莽戰事的他,覺得自己愧對義父,愧對那位曾經在西壘壁縞素擂鼓的敬重女子,愧對在聽潮閣殫精竭慮的李先生,更愧對那個義父的嫡長子。
徐驍六位義子之中,被人屠賜死那兩人,當年雖然看似從來與世子殿下最為天然親近,而褚祿山當年最為諂媚看好年紀輕輕的世子殿下,陳芝豹和袁左宗則一向持有冷眼旁觀的態度。
唯獨齊當國,跟那個年輕人言語不多,交集不多,但是唯獨他發自肺腑地喜愛那個孩子,哪怕後來那個少年越來越有出息,甚至練武練出了一個他齊當國只能遠望的武評大宗師,可是在齊當國心中,總是覺得那個孩子,需要他的照顧,這些年徐鳳年越來越成熟,越來越舉世矚目,但齊當國自豪的同時,也有些失落,一個人喝悶酒時候,越來越覺得自己老了,而且老得毫無用處了。
那一年,聽聞世子殿下三年遊歷返回涼州,正是他齊當國率領那支騎軍,甚至興師動眾地以扛纛之姿出城迎接。
齊當國毅然決然率軍奔赴龍眼兒平原,身後出自老字營之一滿甲營的六千鐵浮屠,軍中六名校尉和二十餘名都尉,聯袂請戰,鐵浮屠全軍上下,無一人不願死戰。
滿甲營,如今人馬俱甲,器械精良不輸給一萬大雪龍騎軍,但很久以前,卻不滿甲。
最早那會兒,徐驍軍中經常糧草不足,兵馬不足,為一營兵力添足鐵甲更是痴人說夢,可以說滿甲營是徐驍給予太多期望的一個老字營。
齊當國出行之前,在軍帳中留下一封信。
「我可以死在義父之後,但絕不死在世子殿下之後!」
不知為何,齊當國在信中末尾,依舊把那位已經贏得涼莽雙方尊重的新涼王徐鳳年,稱作世子殿下。
在齊當國已經能夠看到遠方戰場的硝煙四起之時,這員北涼猛將突然轉頭大聲道:「諸位,我鐵浮屠昔年原身滿甲營,如今既已滿甲,當如何?」
六千騎齊聲怒吼道:「死戰!」
臨近戰場,齊當國高聲道:「起矛!」
大漠黃沙,鐵甲錚錚。
滿甲營已滿甲!
第320章 北涼扛纛之人
北涼白馬游弩手校尉魏木生在戰死之前,沒能親眼看到袁南亭那一萬白羽輕騎的奔雷而至,但是他義無反顧的鑿陣,為袁南亭部騎贏得了無法想像的優勢,因為實力相當的兩支騎軍,往往得先機者得勝機。
涼莽雙方在邊境上廝殺將近二十年,知根知底,草原騎軍最為擅長的遊獵和詐退等戰術,曾經使得大奉王朝末年中原總計二十萬的邊關精銳騎軍,在兩次戰役中就全軍覆沒,但是如今對上無論是戰馬、兵器配置、戰陣嫻熟程度都堪稱冠絕離陽的北涼鐵騎,北莽騎軍根本就不敢以鬆散自己陣型作為代價,以此來試圖扯開敵軍大陣,繼而成功分割戰場,在多個局部形成壓倒性優勢,隨即肆意蠶食。要知道這不是尋常意義上的遊牧和農耕之爭,不是中原大軍只能憑藉高大城池或者重甲步陣來抗拒來去如風的草原騎軍,而是實打實的以騎對騎,所以北莽才會二十年來視北涼為心腹大患,以至於太平令執意要先下北涼再吞中原,這位北莽帝師其中有一句話廣為流傳:只要咬牙拿下北涼四州,中原三十州易如反掌!
袁南亭的一萬白羽輕騎從董卓私騎的側翼突兀出現,鋪展開一條極為漫長的鋒線,北涼騎軍有個慣例,素來重弩而輕羽箭,唯獨這支白羽衛可謂例外,人人負箭囊插白羽,長於馬弓,當年離陽老皇帝生平唯一一次御駕遊歷北涼邊關,人屠徐驍所率騎軍參加校武便是白羽衛,據傳當老皇帝抬頭看到那漫天白羽箭矢向北方潑射出去之際,由衷感慨「不曾想盛夏時分,寡人也能領略到大雪漫天的景象,壯哉!」
董家私騎主將阿古達木縱馬飛奔,嘶吼連連,下達一條條命令。草原騎軍雖然隨著時間推移,尤其是洪嘉北奔後春秋遺民帶去大量兵書,對於沙場調兵遣將一事,已經不僅僅局限於白天旗號、夜戰火把這麼粗糙,將帥身邊已經配備有相當數量專職傳令的旗騎,以求整支大軍如臂指使,爭取在每一處小戰場每一名百夫長都明確主將意圖,而非只知道大致上往哪裡衝鋒往哪裡增援。但是真正能夠做到這一步的北莽騎軍,其實屈指可數,柳珪之所以能夠深受北莽女帝器重,贏得「半個徐驍」的美譽,就在於柳珪騎軍的打法最細膩,最神似北涼騎軍,故而勝局必定能勝,輸也絕不大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