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頁
喜意笑道:「那公子多喝些酒,喝出個熊心豹子膽,再去繡球閣,喜意話說在前頭,屋子進了,酒也喝了,不去繡球閣可萬萬不行。」
看到佩刀公子一臉委屈,喜意笑意多了幾分,媚眼道:「廣寒樓也不是坑人的地兒呀,若只是欣賞魏小姐拋繡球,一兩百兩銀子也拿得住。」
徐鳳年憤憤道:「喜意姐你這話說的輕巧,我若是只去看幾眼繡球就灰溜溜離開廣寒樓,以後還怎麼有臉皮與你討酒喝?」
喜意遞過一杯酒,嗔怒道:「公子來廣寒樓討酒喝不難,但進屋子只此一回。」
徐鳳年老老實實接過酒,沒有任何下作的動作,嘗了一口,見一旁坐在繡凳上的陶滿武眼饞,舉杯到她嘴邊,小丫頭初生牛犢不怕虎,喝了口,兩瓣小嘴唇砸吧砸吧,有滋有味,徐鳳年瞧著有趣,乾脆就把那杯酒都給她,只是吩咐喝慢些。然後就把陶滿武晾在一邊由著她跟一杯酒自娛自樂,與喜意姐閒聊起來,兩人酒量都不弱,竟然鬥了個旗鼓相當,大概是喜意與他聊瓷器聊出了癮頭,見這位佩刀公子肚裡有貨,她又是個瓷痴,加上小姑娘一杯酒喝過,酒勁上頭,昏昏欲睡,就睡在了身後小榻上,喜意不忍心叫醒,就再溫了一壺酒,話題也不再僅限於瓷器,如身世這類敏感,兩人都很聰明地不去提及,交淺言深,殊為不智。徐鳳年大概知道眼前喝酒豪氣的女子曾是廣寒樓的花魁,也曾風光一時無兩過,是能與風波樓頭牌一較高下的妙人,只不過再好看的女子,也抵不過歲月如刀,以及男人的喜新厭舊,她心灰意冷,厭倦了逢迎,又沒那福氣遇上相互心儀的好男人,也曾有官員有意納妾,只不過她不想去寄人籬下後半輩子都被大婦刁難,也就當了一名調教清伶的嬤嬤,她房中價值兩百餘金的裝飾,都是早年掙下來的家當,無親無故的,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乾脆都拿金銀換成了自己喜愛的珍奇玩物,圖一個賞心悅目,廣寒樓對於做過紅牌卻慢慢上了年歲的女子,相當優待,喜意沒了後顧之憂,也就活得相對愜意自在。
醉酒的陶滿武迷迷糊糊醒來,似乎被硬物咯到,睡得不舒服,將那物件拿起手一看,眼神茫然。
是一柄玉質「小如意」。
此如意,是讓寂寞難耐女子如意的那個如意。
徐鳳年豈會不知,平靜道:「桃子,是用來敲背的,放好,繼續睡覺。」
小丫頭哦了一聲,將那根玉如意放回榻邊,昏昏睡去。
喜意故作鎮定,眼神迷離,兩頰桃紅,微微撇頭,喝了口酒。
徐鳳年輕聲笑道:「喜意姐害羞什麼,這與男子精滿自溢,都是人之常情。還說明喜意姐潔身自好……」
喜意媚眼如絲,恨恨道:「你還說?!」
徐鳳年忍住笑,善解人意地換了個話題,問道:「進城住下時,跟酒樓孫掌柜聊到飛狐城四怪,知道有一個賣劍作畫睡青樓的奇人,喜意姐知道嗎?」
她猶豫了一下,自嘲笑道:「知道啊,我還曾求他繪過畫像,我當然記得這名劍客,只不過他那些年畫了不下百幅,恐怕是記不得我了。」
徐鳳年皺眉道:「這樣絕非池中物的有趣人物,怎的說不見就不見了?」
喜意拿酒杯涼了涼滾燙臉頰,眼神幽怨,嘆氣道:「他啊,我倒是聽說一些消息,萬般風流殆盡,成了絡腮鬍子的邋遢漢,再賣不出畫,可總還要活下去,好像就去了城牧府邸做劍師,澹臺公子的劍術,應該就是他教出來的。想來過得也不會寒磣,只不過再不是我們這些風塵女子心目中的青樓狀元郎了。那個高臥風波樓頂的風流郎,死啦。」
徐鳳年笑道:「喜意姐喜歡這位風流狀元郎?」
喜意笑了笑,搖頭輕聲道:「只是愛慕他當年的風流多情而已,不喜歡這般註定孤苦的男子。風流總不能當飯吃。」
徐鳳年舊態復萌,刻薄道:「既要風流,又要安穩,說到底還是喜歡能掙銀子的風流,說不定還得有比那柄如意更如意的本事。」
喜意愣了一下,嬌媚捧腹大笑,「公子又如何?」
徐鳳年一臉平靜道:「相當了得。」
喜意姐一臉不信。
徐鳳年問道:「比你那柄如意還要如意,喜意姐,你說你歡喜不歡喜,如意不如意?」
她呸了一聲,嬌笑罵道:「小流氓。」
徐鳳年糾正道:「錯了,是大流氓。」
第044章 北涼以北,徐驍以後
葷話約莫是讓男女關係升溫最好的補藥,當然前提是男女之間起初便並不反感,喜意請佩刀公子進屋,很大程度是形勢所迫,兩壺酒一喝,加上幾句調侃,才終於多了一些與人情世故無關的暖意,這歸功於眼前佩刀遊學士子的談吐得體,以及帶了個單純孩子,顯得他比較那幫入了青樓就撕去臉皮的粗野嫖客,要順眼許多,在青樓即便是文人雅士,看待女子的眼神,到底都是衝著她們脫去衣裳以後的光景。徐鳳年誤打誤撞得到了想要的消息,就準備起身離開屋子,去繡球閣過一個場,就可以離開廣寒樓,接下來能否順藤摸瓜找出那名賣劍狀元郎,以及確定是否與徐驍要自己找的男子有關,還得看天命。喜意察言觀色的本領爐火純青,見他沒有死纏爛打的意圖,鬆了口氣的同時,也有些失落,到底是人老珠黃,再無當年讓男子痴癲的姿色了,與徐鳳年一起站起身,她見到榻上小丫頭睡相嬌憨,懷裡摟著童子持荷瓷枕,打心眼歡喜,便笑道:「公子,若是不冒昧,我就送小姑娘一枚瓷枕好了,小姑娘生得歡慶喜意,與我這名字相仿,也算有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