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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是老的辣,謝靈箴一式崩劍,斂回劍勢,連人帶椅往牆面滑去,椅子撞得支離破碎,老人已經一手拍在牆上,一手持劍不退反進,撲向那個頭戴貂帽容貌年輕的陌生男子。
那個不知為何要以命相搏的年輕殺手一手推出,謝靈箴心中冷笑,一劍窮盡畢生劍意,酣暢淋漓。
貂帽殺手任由一劍透掌,欺身而進,形成一個好似肩膀扛劍的古怪姿勢,用頭撞在謝靈箴的頭上。
砰然一聲。
謝靈箴腦袋敲在牆上。
但他同時一劍橫掃,就要削去這年輕人的頭顱。
劍鋒離那人脖子還有一寸,凌厲劍氣就已經先發而至,在他脖頸劃出一條血槽。
一襲朱紅袍子出現在兩人身側,四臂握住劍鋒,不讓謝靈箴古劍側移絲毫。
貂帽殺手一掌向下斜切。
身形急速後撤,被刺出一個洞的手掌滑出長劍,殺手從牆壁大坑中後掠出去。
寒風猛竄入屋,桌上那盞燈火飄搖不定。
燈滅。
只留下一具被攔腰斬斷的屍體。
第071章 大雪坪上欠劍
廳內光線輝煌,照耀得那塊琉璃地板絢爛多彩,林紅猿置身其中,仿佛道教典籍上記載的淨琉璃世界,她想著是不是返回龍宮後也依樣葫蘆畫瓢。尉遲讀泉喝酒喝得心不在焉,眼角一直瞥向外廊,天色昏暗,那邊還沒有掛起燈籠,她猶豫著是不是藉口去見他一面,舉起酒杯時,嗅了嗅,急忙轉身望向外廊,就想要站起。林紅猿輕輕扯住尉遲讀泉的衣袖,後者滿臉焦急,說是聞到了血腥味,林紅猿聞言後心思急轉,以那個年輕魔頭深不見底的身手修為,快雪山莊就算臥虎藏龍,能讓他受傷的高手也屈指可數,謝靈箴算一個,李懿白算半個,但外廊除了兩次地板顫動,再無其它動靜,難道是有人潛伏湖底,陰險偷襲了徐鳳年,一擊得手便後撤?否則總不可能是那傢伙閒來無事,駕馭飛劍刺殺湖中游魚帶出的血腥氣味。林紅猿也被勾起了好奇心思,猶豫了一下,就對尉遲讀泉使了個眼神,一同站起往外廊走去,夜色漸沉,如同天上仙人朝大地丟下一塊黑布,好在廳堂外廊相通,燭光和琉光好似肥水外流,外廊景象隨著湖面撲來寒風的燭光飄搖而明晦交錯,依稀可見徐鳳年端坐在椅子上,輕輕扭動手腕,林紅猿眼尖,瞅見他手上綁紮有一塊棉布,尉遲讀泉火急火燎問道:「怎麼受傷了?」
徐鳳年輕描淡寫道:「地滑,不留神摔了一跤。」
尉遲讀泉驚訝啊了一聲,一臉愧疚。林紅猿心中感慨這姐姐要是被丟到江湖上,還不得給那些披人皮的豺狼虎豹吃得骨頭不剩。徐鳳年站起身,笑道:「我送一送你們,這會兒莊子什麼人物都有,不放心兩位姑娘。林仙子先前跟講她們龍宮祖師爺有說過知人知面不知心,別看進入快雪山莊的大多都是正道人士,說不定就是偽君子,更別提那些亦正亦邪的江湖散人。咱們順便逛一逛莊子,賞景送人兩不誤。對了,我得先易容,你們稍等片刻。」
林紅猿心中冷笑,偽君子得過你?徐鳳年轉過身,將一張生根麵皮覆面,轉頭後已經變成一個相貌清雅的讀書人,尉遲讀泉微微張大嘴巴。這時候屋內傳來一陣匆忙腳步聲,莊主尉遲良輔看到女兒安然無恙後,明顯如釋重負,只是眉宇間積鬱深重,仍是假裝漫不經心笑道:「要是爹沒猜錯,是撐舟而來?讀泉,哪有你這麼見貴客的,也就是小林宮主見多識廣,不跟你這個當姐姐的一般見識。」
尉遲讀泉赧顏一笑,跑到尉遲良輔身邊,親昵喊了一聲爹。尉遲良輔低頭瞪了她一眼,然後迅速抬起眼帘,笑望向年輕白頭的書生,哪怕有一張熱情笑臉,可眼神也跟看待女兒時有天壤之別,徐鳳年雙手插袖,低頭彎腰恭敬行禮,「龍宮采驪官有幸拜見莊主。」
林紅猿笑著解釋道:「左景算是納蘭先生的得意門生,南唐道以外興許都不太熟悉左公子。當初進入龍宮,咱們的意思是隨他挑選位置,左公子眼光奇特,偏偏挑了個還不如御櫝官的采驪官,說是採擷驪珠的說法更討喜,對他們這些志在科舉奪魁的士子文人來說更喜氣。我與尉遲姐姐喝酒了約莫有一個時辰,左公子光顧著都給咱們當門神了,還是尉遲姐姐的面子大。」
尉遲良輔眼神冰雪消融,頓時溫熱幾分,委實是納蘭先生這四個字對離陽朝野來說都太過高不可攀,南唐道名副其實第一人,說是納蘭右慈而非燕敕王趙炳,都不為過,即便在南疆那邊的趙炳眼皮子底下,納蘭先生堂而皇之的僭越之事何曾少了?否則藩王入京之時,也不會是納蘭右慈乘坐馬車,而燕敕王擔當起護駕騎士。如果說這個左景真是納蘭先生的高徒,那麼尉遲良輔對他的重視甚至要超出林紅猿這個位置尷尬的小林宮主。
尉遲良輔抱拳輕聲道:「莊子上出了些意外,不過既然有左公子在小女身邊,良輔也就安枕無憂了。等處理完手頭事務,良輔再來與左公子賠罪,好好痛飲一番。」
徐鳳年點頭道:「不敢不從。」
尉遲良輔離開院子,對門口靜候的老管事搖頭說道:「讀泉沒事。遇上個叫左景的年輕人,林紅猿說是納蘭右慈的門生。不過龍宮這次就算有所動靜,也只是針對雀墩山,況且龍宮也絕對沒那份實力連殺李火黎和謝靈箴兩人,這兩位背後勢力豈是偏居南疆一隅的龍宮可以撼動,如果真是納蘭先生的驚天謀算,哪怕真是龍宮所為,也不是快雪山莊可以插手,咱們這些朝中無人依附的江湖人,動輒覆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