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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鳳年竅穴浮出絲絲紫氣縈繞充斥車廂,當夕陽落山,他終於睜目,終於悟透了紫氣東來不再去的大黃庭精髓,微笑道:「過去神仙餌,今來到我嘗。」
當世子殿下彎腰走出車廂,裴王妃下意識後撤了幾步。這人好似血人魔頭一般,實在駭人。不光是裴王妃,生平最敬畏鬼神的姜泥立即爬回車廂。李淳罡冷哼一聲道:「又踩到狗屎了!」
徐鳳年嗅了嗅身上氣味,刺鼻難聞,身上雖髒,但體內污垢卻是褪盡,舉目四望,隨口問道:「附近有沒有溪水或是山泉?」
不卸甲不摘刀的袁猛縱馬而至,瞧見這詭譎畫面,壓下震驚,下馬恭敬道:「啟稟殿下,半里外有一深潭。」
徐鳳年點頭道:「帶路。」
到了碧綠水潭,幾十騎白馬義從早已在遠處布下陣形,連面對天下第十一的王明寅都敢死戰,面對靖安王趙衡都可抽刀,還有誰能讓他們臨陣退卻?徐鳳年解下春雷繡冬雙刀,脫掉所有衣物,其中便有那件號稱刀槍不入卻被少女殺手一腳踹裂的麒麟絲甲。緩緩走入水潭,水面當即浮起大片血水,如同一朵綻放的碩大紅蓮。徐鳳年攤開手靠在一塊冰涼石頭上,神情肅穆,這趟不為人知的九死一生,富貴險中求,求來了的四重大黃庭,總共開啟竅穴六十八,體內氣機連綿不絕如江海,融會貫通,妙不可言,自信再以雙刀對敵,不僅可以一氣上黃庭,還能兩氣生青蓮,生生不息,只要不是對上王明寅這等可一擊致命的世間最拔尖強敵,哪怕是符將紅甲,憑藉駁雜秘笈中擷選出來的精妙招術,勝負可在五五之間。
徐鳳年身形下潛幾分,水面與下巴持平,輕吹一口氣,盪起陣陣漣漪,自言自語:「現在得了四具符將紅甲,半截木馬牛,一部刀譜,算是收穫頗豐吧?」
徐鳳年眼神陰沉:「千萬別忘了還有一位靖安王妃!」
赤身裸體起身走出水潭,魚幼薇捧著一套嶄新象牙色玉袍,她轉頭不敢正視世子殿下。徐鳳年自己穿好衣物,一路默然走回馬車,鑽入車廂,怔怔看著昏迷不醒的青鳥,伸手輕輕撫摸那張因為太親近總忘了去仔細端詳的清秀臉頰,有些人,總是安靜站在身邊或者身後,一不小心不能再見時,才知道甚至連模樣都沒有記清楚。徐鳳年咬牙,狠狠按耐住將那王明寅屍體製成符將紅甲人的衝動,自嘲道:「還是怪自己太沒用了。」
「最寵溺自己的大姐也好,好像從來不需要人照顧的二姐也好,生而金剛境的黃蠻兒也好,哪怕你們從不覺得需要,我都想著有一天能護著你們。」
「徐驍當年沒能護著咱們的娘親,我總不能再犯同樣的錯。」
雙手緩慢鬆開刀柄的徐鳳年拿起一片從樹林中摘下的葉子,放在唇邊輕輕吹起一支曲子。
《春神謠》一曲終。
徐鳳年紅著眼睛喃喃道:「娘。」
這時猛然聽到極有韻律的馬蹄轟鳴過後,一個殺豬般的震天響嗓門傳來,大煞風景。
「殿下,祿球兒死罪啊!祿球兒該死啊!殿下要是有個好歹,祿球兒就算拼死也要去把靖安王趙衡那老烏龜給開了後庭花啊!」
第130章 八叉
靖安王妃只見一頭怕是有三百多斤重的肥豬從一架豪奢馬車滾下來,死了祖宗十八代般哀嚎,再滾到世子殿下並未乘坐的馬車前,可憐姜泥無奈掀開帘子怯生生說那傢伙不在這輛車上。
肥豬中氣十足的嚎叫只是略微一停,馬上就再度刺人耳膜,連滾帶爬到後邊的馬車附近,絲毫不介意一身價格不菲的錦衣沾泥,撲通一聲驟然跪在路里,立馬在膝下壓出兩個坑來,他淚眼婆娑,顧不得鼻涕眼淚,只是撕心裂肺。
若是個女子這般古怪作態,裴王妃還能勉強接受,可這一大坨肥肉顫顫在那裡鬼叫,實在是毛骨悚然。
她猛然一驚,臉色劇變,她記起這胖子是誰了,正是那北涼最劣跡斑斑令人髮指的祿球兒,無論男女,只要淪落在他手裡,哪一個不是生不如死,裴王妃下意識後撤再後撤,再不覺得有半點滑稽可笑,只是遍體生寒。李劍神掏了掏耳屎,置若罔聞。
正主徐鳳年走出車廂,跳下車,習以為常,平淡道:「褚胖子,別瞎嚷了,有點從三品千牛武將軍的風度好不好。」
論惡名昭彰遠勝世子殿下的褚祿山跪地不起,抽泣道:「祿球兒這趟辦事糊塗,實在沒臉回北涼去見大將軍了啊!」
徐鳳年拿繡冬刀鞘拍了一下褚祿山的臃腫臉頰,沒好氣道:「別在這裡跟我裝可憐,留點力氣回頭去襄樊造孽去。」
因肥胖而幾乎尋不見眼睛的褚祿山炸開一條縫隙,搖晃著起身,仍是彎著腰尚未挺直腰杆時,陰森森笑道:「殿下放一百個心,容祿球兒在青州多呆幾天,得好好造福一方才對得起這位靖安王!」
說完這話,面朝世子殿下,瞬間就又是一張燦爛俗氣如牛糞花的無害臉龐,圍著轉了一圈,再小心翼翼揉捏著徐鳳年的手臂,如釋重負道:「還好還好,殿下沒事就是萬幸,否則祿球兒萬死難辭其咎。」
徐鳳年輕聲道:「玩鬧歸玩鬧,別耽誤了正經事。」
這胖子雙手長過膝,耳垂碩大如佛陀,嘿嘿說道:「祿球兒做不出啥豐功偉業的大事,可上不得台面的小事,卻是天生熟稔。」
裴王妃看著這相貌迥異的兩個男人在那邊對話,看似溫情,可她早已手心都是汗水。本來有關北涼的事跡,都是道聽途說,便是慘絕人寰的事兒,事不關己終究不夠真切,可到了蘆葦盪後,才明白北涼那邊出來的貨色,幾乎就沒有一個正常的,耍刀的北涼世子,使槍的青衣女婢,用劍的羊皮裘老神仙,一百親衛輕騎,再加上眼前這頭肥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