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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驍打趣笑道:「呦,怎麼聽著有點當統帥的志向了,爹可記得你小時候成天想著當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豪俠,對帶兵打仗沒什麼興趣的。」
徐鳳年平靜道:「只有自己真真切切走過了江湖,才知道一人之力有盡頭,當大俠的念頭也就淡了。試想馬鞭所致,動輒數萬鐵騎蜂擁而出,誰能阻擋,王仙芝?還是曹長卿?」
袁左宗輕聲笑著拆台道:「要是他們的話,還是能擋上一擋的。」
徐驍爽朗大笑,對於這位義子能跟嫡長子言談無忌說笑幾句,很是開懷欣慰。當年六名義子各自意氣風發,祿球兒不去說,也就性子寡淡的姚簡與兒子有些交往,這讓徐驍隱憂不輕,幾位義子中袁左宗性情清高不遜陳芝豹,白熊竟然能夠「低頭」,齊當國當下對鳳年幾乎算是心悅臣服,無疑都是意外之喜。不顯山不露水的兩位扈從韓嶗山和徐偃兵默契相視一笑。事實上兩人都跟槍仙王繡師出同門,只是世人只知韓嶗山是王繡師弟,不知徐偃兵而已。緣於王繡身為上一輩江湖四大宗師,在中原西北一帶風頭無雙,不僅韓嶗山被遮掩得暗淡無光,早早離開宗門行走江湖的徐偃兵就更不用多說。連徐鳳年也是這趟同行返回北涼,才從韓嶗山嘴裡得知徐偃兵當初鋒芒太盛,幾乎讓年長許多的王繡追趕無望,以至於幾乎意志消沉,王繡父親不得不將這名最為器重看好的外姓弟子半驅逐半請出王家,徐鳳年這才揣摩出徐驍之所以敢正大光明離開北涼,深入中原腹地,不是憑仗相對明面上的槍仙師弟韓嶗山,而是籍籍無名的徐偃兵。北涼王最後一次赴京,徐驍前往欽天監,遇上皇后趙稚那一次,人屠也是帶的徐偃兵,而非韓嶗山。
一行人在山頂驛路上繼續緩緩北行,徐驍跟徐鳳年並轡而行,徐驍輕聲說道:「除了北涼都護和騎軍步軍統帥三把交椅已經塵埃落定,祿球兒和你袁二哥已經坐上去,燕文鸞的步軍統領也得讓給顧大祖,接下來就數北涼道涼幽陵三州將軍最為實權,其中涼州將軍一職向來由北涼都護兼任,幽州將軍已經給了那個野心勃勃的皇甫秤,徐偃兵和韓嶗山擔任陵州副將,就只剩下主將一位空懸。你有什麼打算?」
徐鳳年猶豫了一下說道:「燕文鸞那邊不好處置,畢竟是功勳老將,燕文鸞也不如鍾洪武那般年邁,做人也八面玲瓏,沒什麼把柄。我打算先讓顧大祖從祿球兒手裡分去涼州將軍,過渡一下。在鐵門關一役遞交投名狀的功臣汪植,以及一些鳳字營得力將領,等這些人站穩腳跟後,才好對燕文鸞下手。說實話,如果燕文鸞識大體,就算背上過河拆橋的罵名,非要在顧大祖和燕文鸞之間做取捨,我仍是願意委屈顧大祖,繼續讓燕文鸞這員老將穩定邊境。反正顧大祖已經無路可退,大不了我親自去登門賠罪,任打任罵就是了。顧大祖是個兵痴,我就不信他樂意離開北涼,當個賣酒翁田舍老。」
徐驍皺了皺眉頭,「顧大祖這種人,骨子裡桀驁難馴,你就不怕他心存芥蒂?人心反覆,顧大祖要是有意出工不出力,對急需大將穩固局勢的北涼來說是不可估量的損失。」
徐鳳年淡然笑道:「說起收買人心的手段,我沒你那麼有本事,也從不奢望有人對我納頭便拜,一見如故,從此就忠心耿耿,那是痴人夢囈。再說了,一碗水端平,其實本身就是沒有端平,燕文鸞是北涼軍一面旗幟,這面旗幟可以倒下,但如果倒下的方式不光彩,只為了讓顧大祖迅速成為一座新山頭,得不償失。如果顧大祖連這點時間都不等,那就只是當將軍的命,不是當統帥的人。」
徐驍指了指徐鳳年,笑著不說話,徐鳳年一頭霧水,徐驍跟這個兒子藏不住話,已經打開天窗說亮話,「上次跟顧大祖喝酒聊天,兩老頭兒一宿沒睡意,最後顧大祖跟我交底了,他到北涼以後,他自己也不希望一步登天,給新主子北涼惹來沒必要的動盪變故,但他必須拿到手三州將軍之一,最次是陵州將軍,最好是涼州將軍。只要答應他這一點,他就以死效命。呵,顧大祖那麼個文膽武膽渾身是膽的亡命人物,如今竟然也學會權衡輕重了,又跟你不謀而合,你們這對大小狐狸,是不是早就串通一氣了?」
徐鳳年哈哈笑道:「顧大祖這麼善解人意,以後不給他一個步軍統領都說不過去了。」
徐驍嘆氣道:「爹徹底服老嘍。」
徐鳳年笑道:「我都是耍些小聰明,上不了台面,比你差遠了。」
徐驍搖了搖頭,眯起眼好似醉醺醺道:「別安慰爹了,一個當爹的,因為自己兒子而服老,從來都不是什麼傷心事。天底下,就沒有比這更開心的事情了。」
徐鳳年無奈道:「中午在山腳客棧喝酒吃肉,可不見你怎麼服老,一大把年紀了,還跟我拼酒?中間偷偷摸摸上茅廁幾次?兩次還是三次?」
老人一臉尷尬。
老人然後笑道:「這回去邊境跟那個有拓跋菩薩護駕的老婆娘見面,爹就靠你撐場面了。」
徐鳳年平靜道:「行的。」
第101章 幾百頂貂帽
陵州不比幽涼二州那麼兵甲鮮亮劍戟肅殺,世態就兩個字,太平,官老爺們都是沙場將軍身份,不用拼命以後,既然閒著沒事,那麼大家就一起和氣生財,自從鐵公雞李功德當上經略使後,和漿糊的本事一流,對誰都是勸和不勸分,陵州就愈發和睦,除了根底在龍晴郡的鐘家有些不如意,其餘大小家族都還是很滋潤,而且鍾老將軍的嫡長子鍾澄心不也一樣仍然當上了龍晴郡郡守,北涼新貴徐北枳也不過是由小小兵曹參軍連升了三級,官大不到哪裡去,繼續給鍾大人打下手,可見鍾家跟徐家遠遠沒到撕破臉皮的份上。不過有個消息在耳目靈光的陵州官場迅速流轉開來,大將軍的兩名扈從,韓嶗山和徐偃兵都一躍成為陵州副將,而那個大鬧京城榮歸北涼的世子殿下竟然自領陵州將軍,這讓人感到有點匪夷所思。不少退下來的沙場老將都腹誹那世子怎麼不乾脆一屁股坐在北涼都護的椅子上,怎就把手伸到了陵州官場,不太地道啊。反正幽州邊境新年一過,即將要舉行三年一度的校武大閱,大伙兒心知肚明,大將軍已經開始著手布局「託孤」的身後事了,按照陵州官場的竊竊私語,世子徐鳳年與其來陵州不討喜,還不如讓褚祿山和袁左宗兩位義子幫襯著去邊境當統帥,耀武揚威也好,潛龍在淵也罷,大家眼不見心不煩,怎麼都比接手陵州將軍這個燙手芋頭來得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