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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涼男子無一都在罵,尤其是那幫擱在青州便是韋蟲子之流的公子哥,更是敬畏妒嫉得牙痒痒。在女子中倒是毀譽參半,我二姐曾經遠遠看過北涼世子的行事,覺得頗有意思,二姐夫便沒少拿這事跟我姐吵架鬧彆扭,說我姐被鬼迷心竅啦。你們知道我二姐說了句什麼狠話堵住姐夫的嘴嗎?」她賣了一個關子,笑臉燦爛。她在青州女子中以精靈古怪出名,自小捉弄韋瑋等人便很是手腕厲害。
「說什麼了?」一幫小姐千金異口同聲問道。
「我二姐說了,相公,你再拿這破事跟我吵,小心我下次行閨房事就喊那世子殿下的名字。」她率先捧腹大笑。
這話可是真狠。
其餘女子也都先是愕然,繼而個個笑出了眼淚。
她們可以閒情逸緻地同時說些閨房情話與官宦沉浮,可韋瑋那群串在一根線上的公子哥們可就神情凝重了。
先前要動用拍竿砸船,那是覺得對手分量不夠,權且當作湖上相聚的助興勾當,如今只要在座不是傻子都猜出對手身份,曾在王朝上下引領風潮的制式北涼刀!那一句震懾心魄的死戰!韋瑋以青州世族子弟自居且自傲,他一錯之下,孤注一擲,一錯再錯,下令黃龍樓船拍竿拒敵,他連京中清流言官的女兒都敢凌辱致死,不介意再荒唐一次,真當韋瑋是個官場白痴?
此戰不說結果如何,只要不殺那北涼世子,韋瑋挫敗北涼軍的名聲就要廣布大江南北,甚至連皇宮大內都要聽聞一二,誰不翹起大拇指稱讚韋瑋不讀書卻忠義當頭?父親當年被他連累無法指揮巨艦赤幡,父親這些年一直引以為憾,今日壯舉,說不定就可以順利將父親韋龍王推至青州真正巔峰高位!
那白袍佩刀的北涼世子無疑是一塊最佳踏腳石!
舉杯不定的世家子不同於莽夫韋瑋,有著更深層的思慮,臉色陰沉。
皇宮裡頭的那位一直喜歡看到藩王明爭暗鬥,否則也不會有兩王不相見的宗室律法,這次與徐鳳年爭鋒,與其是說兩位世子之間的慪氣,不妨看作是父王與徐人屠兩個二十年冤家的延續鬥爭,父王這麼多年求道向佛,他依稀清晰記得當年父王求旨上龍虎,數次被拒,甚至被陛下不顧顏面對父王大加苛責,一位弟弟更是被藉故革為庶人,送往鳳陽高牆內圈禁,附上六十於人被發配到兩遼衛所充軍,若非宮中一位出自青州的娘娘美言,別說去龍虎山燒香,就連他將來本該板上釘釘的世襲郡王都成問題。
今日水戰,無論輸贏,父王與他會是什麼下場?皇帝陛下心思深重,登基以來最擅長藩王與地方、文臣與武將、黨派與黨派的各種制衡術,他實在沒有把握去揣度那高上九天的帝王心術。
要不趁勢斬殺了徐鳳年?
這個驚人念頭一掠而過,靖安王世子終於低頭喝了口酒,去掩飾臉上的詭異神色。
第096章 一腳踏黃龍
因利而聚,容易同床共枕卻異夢,韋瑋正想著如何一戰成名,但底線不許黃頭郎擊斃那姓徐的,而靖安王世子則開始思量是否可以痛下殺手,將韋瑋在內一群青州子弟都當成棄子。
富貴險中求啊。旁人死活,與爵位權柄比較輕重,對堂堂藩王世子來說根本無需思考。身為皇家宗室子弟,偌大一個天下都是我趙家囊中私物,看待任何人,你便是殿閣大學士,或是三十位州牧,甭管表面如何客氣,不都是打心底在斜眼瞧你?
六大藩王的世子,除去得以在《宗藩法例》中許可世襲罔替親王爵位的兩位,其餘四個就當真一點不奢望那杏黃大緞的五爪蟒袍了?四爪與五爪,僅僅相差一爪,可真實地位相距何止千里?可怕之處在於九蟒五爪降爵變作九蟒四爪,再下一代該如何?如今天下盛世,到哪裡去討要軍功?北境有北涼王坐鎮,南國則有燕刺王,兩位藩王都是王朝公認心狠手辣數一數二之巨梟,誰肯與你分一杯羹?該死的是《宗藩》中寫有赤裸四字,仕途永絕,等於斷絕了宗室子弟為官的通道。
靖安王世子低著頭,輕輕皺眉,重重思量,戾氣濃如杯中酒氣。他連窗外廝震天的殺聲嘶吼聲都不去聽。
「他娘的,拿大戟的傢伙不是人,連拍竿都被他用百斤鐵戟給一下斬斷了!」一位青州公子哥倒抽一口冷氣,情不自禁喊了出來。那身披黑甲的雄健武將真是萬人敵,手中長戟輕鬆挑開箭雨,更將黃龍挾巨石之力落下的拍竿給擊破。
「怎的黃頭郎幾百弓弩,還會被一百號北涼蠻子給壓著射殺?躲在傍牌箭跺後邊,連頭都不抬了,全他媽變縮頭烏龜了!」另外一位小心翼翼探頭再縮頭的紈絝一臉震駭,豈不知他自己與黃頭郎一般無二,那批被他謾罵的黃頭郎好歹還算是直面北涼悍卒,他算什麼?
窗外,近距離的剿殺已經完全類似貼身肉搏,即便是精製北涼弓弩射程更遠,並無優勢可言,不妨礙樓船上庫藏箭矢六千的黃頭郎拋灑出陣陣箭雨,只是一撥箭矢過後,對方北涼輕騎損傷無幾,這邊倒被一通精準射殺了數十人,樓船上所有人都可清楚感受到北涼弓弩射在船身帶來的通透性撼動。這與樓船上眾人預料中己方憑藉數量壓制對方到不敢喘氣的畫面截然相反。
「那傢伙倒是不怕死,只是提刀挑箭。」青州蜀間郡郡守的次子嘖嘖稱奇道。
物以類聚,能與韋瑋這條惡蛟稱兄道弟的傢伙,都不是善茬,更不是一般富貴家族出身。在座任何一位隨手翻一翻族譜,誰找不出幾個名垂青史的老祖宗?千年以來,皇帝寶座輪流坐,長則四百年,短則數年,你方唱罷我登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