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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看清楚其中一人後,李守郭立即單膝跪地,抱拳沉聲道:「末將李守郭參見太后!」
在趙篆登基後,便從一國皇后變成本朝太后的趙雉微微點頭,「起來吧,守住大門,誰都不准入內。」
李守郭趕緊起身,返回欽天監正大門,滿臉汗水直流的李守郭這個時候,看到露出如釋重負神情的長子李長安,樂了,心想好小子,要不是太后駕到讓你露出狐狸尾巴,老子都差點以為你當真半點不怕了!
兩位年齡相仿但氣態迥異的婦人各自站定,離著五六步距離,並肩同時望著街道的另一端。
太后趙雉嗓音有些沙啞道:「今天你就是死,也要攔住他,否則就是他死!」
九九館老闆娘笑道:「當年騙了他的娘親,這一次,是不是仍是騙人的?」
趙雉猛然側頭看著這個女子,死死咬住嘴唇,有些血絲。
這個曾經嫁給那個叫荀平的讀書人的女子,不知是不是瘋了,竟然開懷笑道:「我啊,就是個婦道人家,如今更是個做小本買賣的寡婦。當年就算明知道自己男人求死,也忍著不去摻和。原本來的路上,的確是想著拼了命也要攔住那孩子,剛才下車的時候,不知怎麼的,就算眼睜睜看著那孩子去死,也覺得不該攔他。女人嘛,翻臉不認人的勾當,不光是你趙雉,其實誰都會。」
趙雉眯起眼,「你就這麼希望徐驍和吳素死個兒子?!而且還是長子徐鳳年?」
老闆娘嘴角扯起,「趙雉,我記性比你好,記得徐驍很早就說過,天底下沒有誰是理所當然活著或者是獨獨不能死的,沒有這樣的道理!大丈夫好不容易在世上走一遭,想著能活則活,不丟人!但是有些時候,更要當死則死!」
趙雉面沉如水。
不知何時,兩位婦人身後各自站著年輕女子了。
隋珠公主趙風雅。
陳漁。
她們兩人,一個憔悴不堪,一個神采奕奕。
當九九館老闆娘看到視野盡頭那個黑點後,轉頭對陳漁笑道:「當年你其實應該逮著機會就出手的,有些男人啊,錯過了,可惜。」
陳漁似乎記起了一些往事,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微笑搖頭道:「洪姨,當年第一眼遇上那個傢伙,他就往我這裡使勁瞧,這樣的男人,真的很難讓我下手啊。」
老闆娘忍住笑,罵了聲臭小子,恨恨道:「上樑不正下樑歪!果然跟他爹是一路貨色!」
陳漁嗯嗯了兩聲,視線微微低垂,望著那兒的高聳風景,眼眸中分明滿是笑意,言語卻有些委屈,「我這裡,總不能是假的吧?」
……
馬車緩緩臨近。
哪怕明知道有太后趙雉在場,今天的欽天監鬧不起來,但是李長安就是一瞬間繃緊心弦,李守郭更是滿頭汗水幾乎模糊了視線。
一個年輕人掀起帘子,走下車。
他沒有刻意繞開太后趙雉、公主趙風雅、荀平妻子和陳漁四名女子,但也沒有刻意走近她們。
趙雉看到這個情形,雙手緊握,沉聲道:「徐鳳年!」
面朝欽天監的徐鳳年放緩腳步。
趙雉凝望著那張形似更神似當年某位女子的英俊臉龐,這個依舊年輕的年輕人,不同於先前那次見到的意氣風發,不同於那次的滿頭白髮,這一次,姓徐的年輕人,內斂而沉穩。
趙雉怒道:「徐鳳年,別忘了你如今已經是北涼王!如今北莽依舊隨時會大軍南下!」
他沒有停下腳步,再走十餘步,就會留給她們一個背影了。
趙雉加重語氣道:「元本溪,楊太歲,韓生宣,柳蒿師,一個一個都死了!除了元本溪,三人都直接死在你手上!都死了!」
趙雉發現年輕人仍然沒有停步的跡象,她眼中出現一絲隱藏極深的慌張,強自鎮定道:「徐鳳年,你就算不為自己的生死考慮,也要為北涼百萬戶百姓著想!如果你今天死在太安城,難道不知道三十萬鐵騎就會殺至京城?!難道不知道隨後北莽大軍就會順勢踏入中原?!」
年輕人終於停下腳步。
趙雉剛好可以看到那張稜角分明的側臉。
也許是西北風沙粗糲和戰場磨礪的關係。
年輕的臉上沒有了陰柔,只有堅毅。
看到這個人止步不前,趙雉沒有絲毫掉以輕心,繼續說道:「皇帝對你這次擅自入京,處處容忍退步,你徐鳳年應該明白!」
徐鳳年沒有轉頭,望著氣氛肅殺的欽天監,「很多人,包括你和趙惇,都不明白為什麼當年京城白衣案,我爹為什麼出了京城,回到了十數萬鐵甲錚錚的徐家大營,他仍是沒有帶兵殺入太安城。而我爹到死,也沒有跟我講到底是為什麼。」
徐鳳年停頓了一下,「但是我像條狗一樣在北涼以外晃蕩了三年後,知道了為什麼。徐驍是不敢,也不願意拉著那些捨生忘死南北征戰了半輩子的袍澤,陪著他一起赴死。但如果他徐驍不只是一個武道上的二品小宗師,而是首屈一指的武道高手,他一定會單槍匹馬直奔皇宮殺光你們!知道回到北涼後,最想做什麼嗎?不是有一天世襲罔替,手握北涼三十萬邊軍,而是練武,練出個天下第一來!我那時候是真的不怕死,但我怕練一輩子,都像徐驍那樣,到頭來只能練成個小宗師。我恨不得做夢的時候都在習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