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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那一戰過後,重冢柳芽茯苓三座軍鎮,皆已城破人戰死。說那錦鷓鴣周康三次親身上陣,最終死於沙場,副帥李彥超接過虎符,右騎軍最終只剩不足八千騎而已。懷陽關內的數萬北涼邊軍,戰至最後,竟是不足兩千人,城內城外皆是屍體。入冬之後,鮮血結冰,遙遙望去,懷陽關宛如一座赤紅關隘。北涼王親率一萬大雪龍騎軍,直接繞過潰敗的北莽主力大軍,長途奔襲,火速馳援懷陽關,只見那北涼都護褚祿山坐在屍骨累累的城牆走馬道之上,手持涼刀拄地。
說書先生停下言語,低頭慢飲一口烈酒,閉上眼睛,有幾分微醺,「山高月小,水落石出。」
酒樓的街道上,烈日炎炎,有條黃狗趴在地上,它耷拉著腦袋,吐著舌頭。
太平犬。
樓內老人高高拿起那塊驚堂木,就在眾人都做好了準備聽聞那一聲拍案聲響,不料老人只是輕輕放下,大笑道:「古來青史誰不見,今見功名勝古人。這方天地,群雄逐鹿,硝煙四起,處處大戰如火如荼,我輩百姓恰逢亂世,何其不幸!我輩百姓能遙聞那邊境大捷,連連報給我中原,又是何其幸運?!一生大笑能幾回,斗酒相逢須醉倒!」
老人倒了滿滿一碗酒,舉起後朗聲道:「諸位看官聽客,可否與老夫我共飲一大碗?!喝了這一大碗太平酒!」
一樓之內,無數聲音大笑著豪邁響起話語,「且共飲!」「喝便喝,怕了你這老兒?!」
老人哈哈大笑,使勁抹了抹嘴角,重重拍下酒碗,「說過了沙場,容我老調重彈,回頭再說一說那沙場上的江湖……女子!」
「有位天下第一卻不知姓名的刺客姑娘,手刃了北莽寶瓶州持節令!」
「咱們的武林盟主,大雪坪徽山紫衣差一點,只差一點,便在百萬大軍叢中取了北莽太子的首級!」
「有位目盲女琴師,世間指玄第三人!」
「那位逐鹿山教主,白衣洛陽,在第二次拒北城守城中,最後關頭,她一人便守住了正座東牆!」
「某位朱袍女子,在北莽大軍之中瀟灑穿梭,如入無人之境!」
「吳家劍冢的女子劍侍,背負一柄名劍素王,次次身先士卒,被北涼王笑稱為當是我涼州白馬女校尉!」
老人歡暢大笑,高聲問道:「誰說我中原女子,只會躲在閨閣塗胭脂?誰說女子命賤不如草?」
酒樓內女子並不少,零零散散怎麼都有二三十人,聽到這裡,竟是比男兒還豪氣了,幾乎人人都舉杯舉碗痛飲,甚至還有幾位氣概非凡的女子,直接拎起酒壺就喝!
滿堂喝彩。
趴在二樓的酒樓掌柜也忍不住拍掌叫好,大聲道:「今日女俠喝酒,一律不收錢!」
如此一來,更是大聲叫好。
有個魁梧漢子仰起腦袋望向二樓,捏著嗓子尖聲問道:「掌柜的,那我今兒先當回娘們,中不中?」
酒樓掌柜愣了愣,爽快笑道:「就沖你這份不要臉的本事,像我兄弟!放開了喝,不收你銀子,我就當請你喝了!」
他趕緊大聲道:「其他人就甭想了啊!我這拖家帶口的,可不容易!」
這個男人身邊蹲著的他兒子猛然起身,一手按住木劍的劍柄,急急忙忙大聲道:「對!我爹總說我以後出門行走江湖的盤纏,都在酒錢裡頭呢!可不能人人都白喝酒!」
笑聲不斷。
說書先生找機會給掌柜圓場,馬上轉移話題,一拍驚堂木,故意問道:「可有人聽說一句話?天不生你李淳罡,劍道萬古如長夜!」
酒樓內果然重新被吸引視線,事實上這句話在江湖上的確有所傳聞,但流傳不算太廣,畢竟新的江湖,是祥符十四魁我獨占三魁的軒轅青鋒領銜的那座嶄新江湖,十大宗門也好,四方聖人十大散人也罷,加上每年都有層出不窮的仙子公子,而且之前數年一直戰亂不斷,對於這句有關春秋老劍神的名言,尤其是這座小鎮附近的酒客,實在是有些生疏,若非這位酒樓說書先生多次順帶提及過,恐怕早已無人知曉內幕,畢竟李淳罡王繡在內的春秋四大高手,隔著好幾個輩分的那一代老江湖,真的很遙遠了。
說書先生笑問道:「這位劍道老神仙曾經萬里借劍給過新劍神鄧太阿,那麼老夫就要忍不住問了,若是天不生你鄧太阿!咱們這人間又當如何?」
這個問題有點高,有點遠,所有讓人有點懵。
事實上有關這位桃花劍神在拒北城關外戰場,到底做了什麼驚世駭俗的舉措,中原江湖這邊一直沒有怎麼聽說,仿佛那趟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關外宗師大戰,身為武評四大宗師之一的鄧太阿,表現反而最是籍籍無名。
就在所有人都被吊起胃口的時候,老人笑眯眯緩緩拿起驚堂木,只是不等老人拍案,就有人笑罵道:「狗日的劉老夫子有存心坑人不是?稍等!別他娘的來啥『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老子今天就要聽到答案,只要你現在肯說,我郭春鷹就買你們酒樓最貴的酒,十壇!」
「豪氣!」
「真英雄!」
「兒孫滿堂,必須的!」
「咱要是個娘們,早就給郭好漢暖被窩了!」
身材高大的郭春鷹站在原地,雙臂環胸,看似豪氣干雲,其實正在心裡偷著樂呢,琢磨著只有十壇是不是喊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