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3頁
聽到蒙離這個名字,一行人中只有負劍老人眼皮一抖,除了他這個老江湖,其他人都是第一次進入雪蓮城,雖然身邊的晚輩都不是什麼不知天高地厚的無良子弟,但是紫衣女子和那雙姐弟各自所在的宗門和門庭,在西南州郡內出類拔萃,至於那個沒有根基的高大年輕人,也是難得一見的草莽後起之秀,他們打心底還是瞧不上這座邊境小城的。只是老人卻聽說過蒙離這個人,在雪蓮城極少出手,但據說跟劉懷璽麾下的幾大高手有過一次人數懸殊的死戰,後者大多人從此消失在江湖上,而劉懷璽是公認的二品小宗師,既然蒙離至今還活得好好的,說明要麼是雪荷樓不好惹,要麼是蒙離有跟劉懷璽叫板的身手。老人自認劍道登堂入室,對此人哪怕沒有太多忌憚,可在別人家門口對上這種地頭蛇,也不得不謹慎對待,多一事總不如少一事。
就在老人打算主動退讓一步息事寧人的時候,那個女扮男裝的年輕女子已經嘖嘖道:「算了?好大的口氣,你們誰啊?不算了,難道還想要咋的?」
早於同伴先到雪蓮城的紫衣女子輕輕嘆氣,跟那個與少女面容幾分相似的貴家子弟說道:「那位婦人便是雪荷樓的大當家,雪蓮城都稱呼她為宋夫人。」
這位世家子嗯了一聲,出身郡望高門,不缺養氣功夫,沒有什麼惹事的心思,對那個語氣沖天的女孩笑道:「死丫頭,回來。」
少女不情不願,但好歹也不再氣勢洶洶。只是很快就又有人火上澆油,那滿身草莽氣的高大青年眼神炙熱起來,死死盯著風韻猶存肌膚宛如少女的宋夫人,「你就是雪蓮城的宋夫人,那個早年讓西蜀益州副將也沒討到好的女人?」
他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牙齒,「夫人,我叫張武侯,就是那個在南詔趙家郡王府前撒尿的那個傢伙,我對你仰慕已久了!」
宋夫人沒有因為年輕男子的輕薄言語而惱羞成怒,笑了笑,「知道了。」
少女對身邊男子的見異思遷顯然十分不滿,冷哼一聲,望向宋夫人的眼色更加挑釁,「張武侯,你仰慕個什麼,她的歲數都能當你娘了!」
出道以來便憑著行事猖狂名動離陽西南的張武侯,笑眯眯道:「宋夫人的好,小丫頭不懂。」
負劍老人憂心忡忡,那個風度翩翩的世家子也是無可奈何,只是要說害怕因此惹惱了整座雪蓮城,那也是個天大笑話。
徐鳳年實在沒料到這些人膽子架子大到這個境界,也不願意讓這些傢伙繼續侮辱宋夫人,笑道:「出門在外,好好說話,最不濟也要說人話。」
然後徐鳳年轉頭望向宋夫人,「難道如今行走江湖,都是恨不得在臉上刻上『來打我啊』四個字?我當年就沒這份氣魄。」
宋夫人微笑道:「大概這幾位要麼是王仙芝曹長卿的高徒,要麼是離陽藩王郡王的兒女,所以膽識大些。」
徐鳳年哈哈笑道:「就算是這樣,也照樣說不過去啊。」
好像在跟徐鳳年打啞謎的宋夫人點點頭,故意一臉恍然道:「對哦,還是說不過去。」
少女給氣壞了,怒道:「不要臉的狗男女!今天你們別想從這裡走過去!我管你是什麼宋夫人,不一樣是個妓女,還是年老色衰的妓女!」
宋夫人根本無動於衷,她用短短十二年時間就讓雪荷樓成為西域南部最大的青樓,勢力盤根交錯,連劉懷璽都不得不容忍這臥榻之側的眼中釘,哪裡會被一個小姑娘三言兩語就打破金身。如果不是北涼王就在身側,若是讓她放開手腳展開言辭交鋒,宋夫人能輕輕鬆鬆讓那小姑娘一輩子都留下心理陰影。作為拂水房培養出來的死士,蒙離最重規矩,只要宋夫人不發話,他就算起了濃重殺心,也不會有所動作,但是已經浮現幾分猙獰笑意。
徐鳳年笑道:「差不多就行了啊。」
那少女冷笑道:「老女人養的小白臉,你算個什麼東西?!也配跟我說話?」
張武侯本就是膽大包天的貨色,暗中又有可謂驚人的憑仗,嘿嘿笑道:「不服氣?要不咱倆練練手?你要是贏了,我們讓路。輸了嘛,宋夫人歸我,如何?」
徐鳳年笑了笑,「練練手,行啊」,說完後他緩緩前行。蒙離迅速主動後撤,騰出位置,他的眼神綻放出近乎癲狂熾熱,甚至手腳都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天下四大宗師之一啊,幾個人能親眼看到他們四人出手?眨眼過後,那個少女都沒有察覺到一絲異樣,身後就傳來一聲震天響聲,然後她就發現身邊的張武侯變成了那個模樣皮囊還「湊合」、笑起來最可惡的年輕人。
原來張武侯被徐鳳年輕輕一掌按在額頭,推了出去,一路倒撞,撞開牆壁,穿過房間,又破開牆壁,就那麼從雪荷樓的八樓摔出去。
一行人中,負劍老人武道修為最高,但他也完全沒有看清楚這個氣勢平平的年輕人是如何出手的,老人只是本能就要伸手繞後去拔出長劍。
徐鳳年只是站在年輕女人身側,看著那先後兩個略顯扎眼的窟窿,耐心等了半天,這才轉頭,望向那個滿臉驚駭的西南劍道宗師,笑問道:「怎麼,連劍都拔不出來了?」
這時候所有人才發現他們心中高不可攀的劍道宗師,伸手握住背後的劍柄,重不過幾斤的長劍好像沉如山嶽一般,無論如何使勁都難以撼動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