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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書寫密信其中四字時,他的手在輕微顫抖。
世子白頭。
等了三天,徐鳳年就動身出城南下。
這輛馬車尚未到達離谷軍鎮。
一陣陣鐵蹄震顫大地。
不下五千白馬鐵騎如一線大雪鋪天蓋地湧來。
徐鳳年苦笑著走出馬車,迎向後邊追來的鐵騎。
當頭一騎疾馳,繼而緩行,女子策馬來到徐鳳年十幾步外,冷眼俯視著他。
她原本有太多訓斥的言語藏在腹中,甚至想著給他幾馬鞭,再將他五花大綁到北涼,只是當她看到眼前異常陌生的情景,這名入北莽如入無人之境的神武女子嘴唇顫動,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徐鳳年欲言又止。
她揚起馬鞭,指向徐鳳年,怒極道:「徐鳳年,你有本事就死在北莽!」
她調轉馬頭,狂奔出去。
她背對著那個白髮男子以後,視線模糊起來,一手捂住心口。
徐鳳年呆呆站在原地,抬頭望向天空,伸手遮了遮刺眼的陽光。
如雪鐵騎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徐鳳年正要返回馬車,一名赤足黑衣少年從天空中斜著轟然墜落,砸出一個巨坑。
走出馬車站在馬旁的徐北枳張大嘴巴。
黑衣少年原本一臉憨笑,痴痴望向哥哥,頓時嚎啕大哭,然後朝北邊發出一聲嘶吼,徐北枳捂住耳朵都承受不住,兩匹馬更是當場七竅流血暴斃而亡,徐北枳若非有死士丑搭住胳膊,下場也好不到哪裡去。唯獨已經沒了大黃庭傍身的徐鳳年全然不遭罪。
黑衣少年蹲下身,背起他以為受了重傷的哥哥,想著就這麼背著回家。
徐鳳年拍了拍黃蠻兒的腦袋,笑道:「我沒事,你先去攔著二姐,不要讓她帶兵北行。」
黃蠻兒使勁搖了搖頭。
天大地大,都沒有他護著背上的哥哥來得最大。
徐鳳年耐心道:「聽話,咱們姐弟三人一起回家。」
正在黃蠻兒小心放下徐鳳年的時候,有一騎返還。
第149章 三足鼎立
今日離陽王朝的早朝,身穿朝服的文武百官魚貫入城,依舊是玉敲玉聲琅琅,經久不息。
君子聽玉之聲以節行止。佩玉規格如同品秩,也講究一個按部就班,不可逾越雷池,離陽黨爭雖然在張首輔控制下不至於失控,但言官在雞毛蒜皮小事上較真那也是信手拈來。晉蘭亭今天出現在朝會上,顯得格外醒目,半年前他丟了清貴的大黃門,但是始終閒居在京,起初那座門可羅雀的府邸,在他彈劾北涼王徐驍被摘去官帽子之後,訪客反而絡繹不絕,這次奉旨早朝,傻子也知道朝廷雪藏了他整整半年,也算給足了徐驍面子,是時候給晉三郎加官進爵嘍。這不晉蘭亭此次朝會,在門外等候時,身邊一圈俱是同僚們的熱絡殷勤招呼聲,他也腰間懸掛了一套嶄新玉器,玉璜玉珠相擊,玉墜滴和玉沖牙相撞,發出一陣清越之聲,行走在殿陛之間,聲韻極美。
除了晉蘭亭是眾人矚目的惹眼人物,從北地邊陲趕回京城的大將軍顧劍棠身邊還有一人,一樣扎眼。是一張生面孔,不過京城這半年來也早就耳朵都聽出了繭子,一個姓袁的江湖匹夫,鯉魚跳龍門,突然就成了大將軍的半個義子,據說性子執拗,心狠手辣,把邊境上的江湖門派都給折騰得半死不活。袁庭山跟在顧劍棠身後,恰好跟走在張巨鹿張首輔身後的晉三郎差不多並肩,相比之下,袁庭山腰間佩玉十分簡致,粗獷洗鍊,典型遊絲描加上漢八刀的刀工,晉蘭亭溫文爾雅,在京城官場浸染小兩年後,歷經辛酸坎坷世態炎涼,投於張黨門下後,沒有半點得志猖狂,此時見著顧劍棠大將軍如今的義子,未來板上釘釘的乘龍快婿,當袁庭山向他瞧過來,晉蘭亭馬上報以微笑,殊不料這名初次參與朝會的小小流官竟是呸了一聲,低頭吐了口唾沫,晉蘭亭好不尷尬,不過臉皮比起初時入京厚了不知多少寸,一笑置之。袁庭山明目張胆的動作,讓遠處一些司禮督查太監都心肝顫了一下,得,明擺著又是一個刺頭。
袁庭山加快步子,跟顧劍棠小聲問道:「大將軍,啥時候我能跟你一樣佩刀上朝?」
顧劍棠置若罔聞。
張巨鹿瞥了一眼這個半座京城都是未見其面先聞其聲的年輕武夫,似乎覺得有趣,笑了笑。
袁庭山還要嘮叨,顧劍棠冷聲道:「再說一個字,就滾出京城。」
袁庭山笑呵呵道:「不說了不說了。」
晉蘭亭心中腹誹,你小子都已經說了六個字。
但是牢牢掌控兵部十幾年的顧大將軍沒有計較這種滑頭行徑,這讓晉蘭亭頓時高看了姓袁的一眼。
顧劍棠和張巨鹿幾乎同時望向遠方一個拐角處,晉蘭亭愣了一下。
穿了一件大太監的紅蟒衣,如同一隻常年在宮中捕鼠的紅貓,安靜站在那兒。
袁庭山嘖嘖道高手啊。
晉蘭亭只是遠觀了一眼就不敢再看,迅速低頭,生怕被那位臭名昭著的宦官給記住了容貌。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時下便有消息從宮中傳出這位王朝十萬宦官之首的權閹依舊地位尊崇,可不再是前十幾年那般紋絲不動。緣於一名幼年入宮的年輕太監被趙稚皇后相中,與幾位起居郎一起跟陛下可謂是朝夕相處,名字叫堂祿,最近才被天子金口一開賜姓宋。宋堂祿出身十二監中的印綬監,身世清白,師父是內官監的首領太監,多年以來是屈指可數能夠跟人貓韓貂寺並肩行走宮廷的老太監之一,宋堂祿這麼多年沒有一次在誥敕貼黃之事上出過紕漏,與人為善,性子溫和,除了地位跟韓貂寺有天壤之別,性格也是截然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