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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衙正門對著的軲轆街不長,店鋪也是小貓小狗三兩隻,而且酒樓就僅有一棟,賣來賣去也就只有綠蟻酒寥寥幾種,左靖實在是喝不慣入口燒喉的廉價綠蟻,今天就跟酒樓要了一壺剛到店裡的劍南春釀,要酒時,特意瞥了眼徐奇的臉色,見他有些肉疼又刻意藏掖的表情,左大人忍著笑意,之後大口喝酒的時候就愈發心情舒坦了。喝著解饞的好酒,左靖只覺得豪氣盈胸,直撲牙關,不吐不快,才喝完一杯,那徐奇就又識趣地趕忙伸手倒滿一杯,左大人端起酒杯,也不急於飲酒,悠悠然說道:「上回與你說到碧眼兒跟坦坦翁公然決裂,大快人心,今日就要好好說上一說後續波瀾,這位張首輔把持離陽言路,終於派上了用場,咔嚓一聲,這柄刀在朝堂上猛然一落,雖未死人,卻讓有資格入殿朝會的廟堂諸公丟了兩個爵位,外加十六頂官帽子啊!徐奇,你說厲害不厲害?」
徐奇輕聲笑道:「厲害,確實是殺了一記霸道至極的回馬槍,不輸給陳芝豹的梅子酒。」
左靖本是想自問自答,被打斷言辭,下意識就想瞪眼,不過迅速收斂,眼前所坐之人畢竟是與他相同品秩的實權官員,慢飲一口,醞釀了下情緒,這才繼續說道:「廟堂群臣那是既灰頭土臉,又惴惴不安,但是這不打緊,很快就柳暗花明又一村嘍,那位碧眼兒有意要開鑿蓮子河以決廣陵水患,以修煉閉口禪著稱的工部尚書破天荒直言上書,陳述利害,條理清晰,竟是竭力駁回了首輔大人!要我看啊,本朝兩個站皇帝,人貓不管怎麼個死法,終歸是死了,還頂著首輔頭銜的這位紫髯公,也已是搖搖欲墜的暮色光景。」
說到這裡,縣衙之內最有望接任縣令的左靖也是唏噓不已,既是文人,不論嘴上如何置評碧眼兒,心中又如何不會心神嚮往?習武不登武帝城,不算英雄,從文不識碧眼兒,何談為官?左靖喝了口酒,嘖嘖出聲。結果聽到一句大煞風景的問話,「左大人,張首輔離我徐奇太過遙遠,我反而更好奇如今的江湖。」
左靖難免腹誹你徐奇算什麼個東西,別說碧眼兒,就是太安城都跟你離了十萬八千里,至於江湖,你就真的能近幾分了?不過心中不屑歸不屑,左靖喝人家請客的好酒,臉面上還是笑意吟吟,緩緩說道:「江湖嘛,本官也有所耳聞,雖未上心,可既然你問起了,給你說上幾句閒話也無妨。恰逢朝局變動,從廣陵道那邊流傳出了天下新三評,將相評且不去說,都是意料之中的人物,也就本朝殷茂春與北莽董卓兩位略有新意,單就說你問及的這份武評,委實是百年不曾有過的大手筆,由十人增添為十五人……」
徐奇那廝又拆台笑問道:「這麼多,是不是不值錢了點?」
左靖冷笑道:「不值錢?這回比歷屆武評都要值錢!以往離陽武評十人,以及上一次北莽越俎代庖出爐的武評,都不曾把三教中人加入此列,更不敢去碰武帝城和吳家劍冢這些地方。這次的武評十五人,那才算真真正正的世間頂尖高手!」
徐奇低頭喝了口酒,然後眯眼笑著。
左靖瞥了眼桌對面的年輕主薄,丰姿平平的左縣丞肚子裡難免有些憤懣,這個將種公子哥倒是生了一副容易拐騙女子的皮囊。不知何時酒樓的少東家也湊過來,也不知道帶壺反正賣不了幾個銅錢的綠蟻酒,就那麼枯坐著,不蹭酒,就是傻笑。左靖瞧著心煩,只得眼不見為淨,不怎麼想浪費口水,熬不過那寒酸少東家的渴望眼神,左靖抽了抽嘴角,見到徐奇又跟掌柜的要了壺劍南春釀,這才展顏一笑,說道:「王老怪王仙芝,依舊是當之無愧的天下第一,無人能撼動,哪怕是訪仙歸來一劍翻南海的桃花劍神,鄧太阿也只得乖乖屈居第二。」
粗眉大眼的酒樓少東家一驚一乍,大聲道:「咋回事,拓拔菩薩變作第三了?」
左大人懶得理睬這隻學淺眼拙的井底之蛙,慢悠悠道:「有何稀奇,北莽拓拔菩薩給鄧太阿趕到了第三了唄,武道巔峰前三甲,位次有變,但人還是那三人,雷打不動。說過了這三位陸地神仙,接下來本官且說後五人,評點之人約莫是還有些忌諱,三教中的佛道領袖,都不入前十之列,像那已經被封山的兩禪寺白衣僧人,天下無禪李當心,北莽國師,麒麟真人袁青山,武當新掌教李玉斧,就都在十名之外,跟斷矛鄧茂,咱們北涼的徐偃兵,不分先後,並列占據這五席位置。若是擱在十年前,這五人誰不是穩居前五的神仙人物?」
酒樓少東家樂呵道:「咱們北涼了不得哇,李掌教跟徐將軍都上榜啦。哥今兒高興,等下請你們喝酒,絕對是上好的綠蟻,找遍碧山縣,保准都沒一個地兒能賣!左大人,快說快說,還有那七位英雄好漢到底是哪些?!」
左靖有心逗樂,促狹道:「先拿酒來,否則免談。」
少東家急不可耐道:「急啥,稍後一定請縣丞大人你兩壺綠蟻酒!小的還有膽子坑你左大人不成?」
徐奇啟封第二壺劍南春釀,左靖手中酒杯給倒滿之後,也就不去跟一個鄉野村夫斤斤計較,猛喝半杯,滿臉愜意呲了一口,這才說道:「第四的西楚儒聖曹長卿,第五的逐鹿山魔頭洛陽,第八的更漏子洪敬岩,第九的大柱國顧劍棠,第十的素王劍之主,吳家劍冢當代家主!」
少東家愣神,扳了扳手指頭,納悶問道:「還有第六第七跑哪兒去了?縣丞大人,敢情被你老人家喝酒喝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