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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名已是白髮蒼蒼的高大校尉點頭道:「明白!」

    隔著一個輩分的兩個騎軍校尉走出屋外,年輕些的校尉鬼頭鬼腦看了眼身後,這才跟老校尉說道:「老標長,咋講?真要把話挑明了?」

    老人停下腳步,雙手扶住欄杆,默不作聲。

    中年校尉心領神會,就不再開口說話,他自己其實也是這個意思。

    老人轉頭笑道:「小宋,雖說咱倆品秩相同,但你小子在我手底下做了三年的伍長,別說今天是校尉,就是將軍,也是我的兵。所以這趟出城殺敵,我來,你留在城內繼續主持騎軍事務。」

    中年校尉轉身就走,「那我跟劉將軍說理去。」

    老人一腳踹在這傢伙的屁股上,輕聲笑罵道:「滾回來!聽我把話說完。」

    等到宋校尉重新轉身,老人指著北方,輕聲道:「我只有一兒一女,兒子在永徽元年就死在北莽腹地了,那個當年跟你同樣是我手下伍長的女婿,後來也死在了八年前的涼州關外,好在我孫子孫女都有了,賀家香火終究沒斷。不過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滋味,真是不好受啊。」

    老人笑了,「我知道你當年跟我女婿爭過,也埋怨我最後選了他當女婿,沒選你。所以這些年在虎頭城,你小子沒少跟我別苗頭,就我這脾氣,要是換成三十年前,早就打得你滿地找牙了。」

    中年校尉翻白眼嘀咕道:「打得過我嘛。」

    老人也懶得跟這個小子計較什麼,由衷感慨道:「不算在中原那麼多年的南征北戰,在北涼紮根也快二十年了,有了個家,過得還都是太平日子,即便家裡死了親人,孩子們終歸還能披麻戴孝,不像我年輕時候的那個春秋亂世,活著的比死了的還要艱難。我這個老頭子偶爾還鄉,看著孩子們每天練字,那架勢,有模有樣的,握毛筆比我這個爺爺拿槍矛還要嫻熟,在書齋外聽著他們的讀書聲,如今這北涼的世道啊,真是好。」

    老人拍了拍宋校尉的肩膀,「這樣的好世道,能多幾天是幾天。我呢,不管今夜城門還能不能第二次開啟,都不打算回了。你讓我以後下馬去城頭跟北莽蠻子打,殺不了幾個人的,不如在馬背上多殺些。小宋,這麼說了,你還跟老標長搶著出城嗎?」

    中年校尉緩緩抱拳,但是很多話,始終沒能說出口。

    老人哈哈大笑,大步走開。

    結果屁股上給那姓宋的傢伙踹了一腳,後者一陣風似的跑下樓,只撂下一句,「老標長,當年沒搶走你女兒,我就發誓這輩子一定要踹你一腳,別生氣啊!」

    老人隨手拍了拍身後甲冑,笑道:「小王八蛋玩意兒!幸好當年沒選你當女婿。」

    ……

    北莽日夜攻城,城外戰場上燃燒著一堆堆擺放有序的巨大篝火。

    虎頭城內外涼莽雙方,都早已經習以為常。

    正子時。

    在道教煉丹典籍中被視為「陽生之初,起火之時」。

    虎頭城直通三門的三座廣場上,各有一支騎軍開始披掛上陣,馬鞍懸掛長槍,腰佩涼刀,不負弓弩。

    正北方位的為首老將,伸手握起那杆當年從西壘壁一員西楚將軍手上奪來的長槍,笑道:「老傢伙,跟我姓賀了以後,沒委屈了你吧?」

    當那聲大門緩緩開啟的吱呀聲傳來,老人猛然一夾馬腹,開始衝鋒。

    為了配合三支騎軍尤其是正北騎軍的出城,又不至於過早泄露跡象,在子時前一刻北門城頭箭雨特別針對了城門口附近的北莽蠻子。

    所以當措手不及的北莽步軍發現城門竟然主動上升後,一時間都有些發懵,甚至連那些負責督戰游曳在城頭數百步後的游騎斥候,也沒有馬上回過神。等到親眼看到一股騎軍從正被大門呼嘯而出,游騎們都有點傻眼,不過很快就有人撥轉馬頭瘋狂鞭馬,從三座步軍大陣特意留出的一條縫隙中疾馳而去。

    等到他們轉身傳遞這份緊急軍情的同時,城門口附近的北莽士卒就被這支騎軍一槍撞爛頭顱,或者被直接一槍撞擊得倒飛出去。

    騎軍面對沒有布陣的步軍,殺起人來,其實就跟刀割麥子一般。

    若是披甲齊整的騎軍之間正面對沖,雙方都可以藉助戰馬衝鋒的巨大慣性,對長槍本身和騎卒的手臂會造成巨大的損傷,但是現在?

    再熟悉戰陣廝殺不過的老校尉一開始就注意自己的呼吸,不急不緩,絕對不會像愣頭青那樣恨不得一口氣就殺敵幾十,老校尉也沒有太過追求戰馬衝鋒的速度,作為一支錐形騎軍的那幾個領頭人,都應當如此,否則會帶壞整支騎軍的進攻步伐,甚至會導致騎軍陣型割裂開來,雖說以騎戰步這種情況可以忽略不計,但是老人作為涼州邊騎的實打實校尉,在馬背上打了大半輩子的仗,自然而然就會如此行事。

    城門右手一支千人隊北莽蠻子蟻附攀城正酣,後方千人隊還沒有上前輪換攻城,左手恰好有兩名千夫長的兵馬正在交接。

    老校尉對騎軍副手沉聲道:「各領一千騎突陣,你繞城橫走!」

    兩千人騎軍迅速左右分開,如一股溪水遇石而滑開。

    老人率領一千騎直奔那兵力完整的北莽千人隊。

    六七名身披皮甲北莽士卒眼見自己逃無可逃,一起咬牙揮刀前沖。

    老校尉直接一衝而過,長槍槍尖微微傾斜向下,對準一名北莽士卒的脖子,巨大的貫穿力將這名高高舉刀的士卒,直接撞擊得雙腳脫離地面。而老人在長槍就要釘入敵人脖子的前一刻,雙手不易察覺地鬆開長槍,下一刻,再度飛快握住槍身,握住的位置僅僅是偏移了不到一寸,但就是鬆開長槍造就的這短短一寸距離,卻能夠讓老人卸掉長槍衝刺殺人帶來的五六成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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