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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今世間傳言陸地神仙之下,徐鳳年決意殺人就是一招之事。
原來是真的。
拓跋菩薩淡然道:「難道你洪敬岩此生就只能欺負境界比你低的對手?若是如此,那就太讓我失望了,就算你日後跨過天人門檻,別說對上徐鳳年,只要再有新人躋身陸地神仙,哪怕才一兩天,也一樣穩勝你洪敬岩。」
洪敬岩靈光乍現,沉聲道:「是說徐鳳年只是勝在勢字上?」
拓跋菩薩死死盯住那個年輕人,點頭道:「此人先後與王仙芝和我一戰,皆勝,太安城一戰,鄧太阿曹長卿故意聯手,又助其增長意氣,正可謂勢頭一時無兩,你剛才輸了,無需奇怪。」
洪敬岩會心一笑,頹勢一掃而空,望向那位年輕藩王,「難怪你明明一槍之後占據上風,卻沒有繼續趁勝而戰!」
拓跋菩薩搖頭道:「你錯了,他是有意要讓你留在龍眼兒平原,只要我還想著救下你,他就有機會殺死我們兩人,不僅是取走一人頭顱而已!」
洪敬岩臉色陰沉,「好!那我就舍了唾手可得的境界不要便是!如此一來,可就要風水輪流轉了!難道你真願意一命換一命?我不信!」
洪敬岩不愧是天下有數的頂尖宗師,說走就走,準確說來是放開手腳逃命。只要對手選擇追殺他,在拓跋菩薩不用分心救人的前提下,那麼就是輪到徐鳳年一心兩用,必然會給全心全意的拓跋菩薩留下破綻。
隨著洪敬岩的果決後退,徐鳳年和拓跋菩薩幾乎同時開始向北前掠,三人逐漸在龍眼兒平原互成掎角之勢,身形快如三縷清風。
徐鳳年在尋覓機會殺洪敬岩。
拓跋菩薩在耐心等待徐鳳年出手。
勝負生死顯而易見。
所以洪敬岩不相信徐鳳年如此不惜死。
可事實上徐鳳年殺他的決心之大,在第二槍毅然決然遞出後,洪敬岩震懾得肝膽欲裂。
拓跋菩薩雙拳在徐鳳年手中鐵槍刺透洪敬岩後心之前,其實就已經捶在徐鳳年後背。
雙拳以開山斷江之勢,毫無保留地捶在徐鳳年後背!
這既捶傷了徐鳳年的五臟六腑,也給徐鳳年那一鐵槍的前沖之勢增添了一往無前的壯烈意味。
徐鳳年手腕一抖,抽出那杆透過洪敬岩心口的鐵槍,同時攪爛了洪敬岩的胸膛,讓其絕無半線生機。
野心勃勃也雄心壯志的棋劍樂府更漏子,就這麼死了。
想要將柔然鐵騎共主這個稱呼變成天下共主的男人,死不瞑目。
他至死都想不明白為何徐鳳年會當真跟他換命。
他還有太多謀劃沒有施展,他還想著與耶律東床那個野心家的約定,想著要在棋劍樂府和北莽朝廷一起將那個太平令取而代之。
如果可以後悔。
洪敬岩一定不會去殺那個鐵浮屠主將了。
他生前最後一個念頭,不是恨徐鳳年的瘋狂,而是恨拓跋菩薩的陰險算計。
拓跋菩薩望著那個必須以長槍拄地才能站穩的落寞背影,冷笑道:「洪敬岩也算死得其所了,不過你堂堂北涼王死在這裡,是不是有些可惜?你不可惜,我都替你感到可惜,我一直覺得你徐鳳年應該戰死在最後的拒北城沙場,要麼死在千軍萬馬中,要麼在那個時候才死在我手上。」
年輕人的後背衣衫被鮮血浸透,一言不發。
陸地神仙非神仙。
徐鳳年被拓跋菩薩雙拳轟在後背,千真萬確,雖然將那一擊計算在內,所以他對洪敬岩那一槍所有保留,並未出全力便可殺人,但是不管怎麼看,差別都不大,不過就是早死晚死而已。
拓跋菩薩笑道:「如果是上次在西域跟你交手的我,說不得你還能帶著半條命逃回北涼。」
他低頭看著雙手,雙臂衣衫破碎不堪,顯現出一條條金黃色筋脈起伏不定。
北冥有魚,以龍為食。
他第一次找到它,洛陽從中作梗,讓那柄天地造化的神兵墜入深海不知所蹤,但是因禍得福,這一次他得到了更勝一籌的東西。
拓跋菩薩抬起頭,望向天空,「我有些時候很不明白,你們為什麼就是不願意低頭。」
拓跋菩薩皺了皺眉,「你在等人?呼延大觀?不對,我來之前感受過他的氣息,照理說應該還在敦煌城附近,來不及的。徐偃兵?氣息不像。我實在想不出,除了這兩人之外,北涼還有誰能救你。」
徐鳳年轉過身,雙手扶住鐵槍,七竅流血,淒涼不堪。
一個身影出現在他身側,一襲白袍,儀態如謫仙人,腰佩雙刀,兩人風姿高下立判。
那人瞥了他一眼,冷笑道:「還跟第一次見面差不多,都像個乞丐。」
徐鳳年一邊咳嗽一邊牽強笑道:「爭取下一次不會了……白狐兒臉。」
第322章 十八停之後
真正的大宗師之戰,無論是白衣洛陽當年敦煌城遇上鄧太阿,還是徐鳳年對上趕赴北涼的王仙芝,從來都不會拖泥帶水,絕無客套寒暄的可能,分勝負即分生死而已。
拓跋菩薩雖然不清楚眼前白袍人的具體根腳,但是有過一番大致了解,緣於此人先前曾領著個少女劍客遊歷北莽,偶有出手,從無敗績,哪怕遇上數千騎也能安然退身,北莽蛛網老祖宗李密弼對此人評價極高,甚至不惜用「未來武道成就有望直追王徐二人」來形容這位雌雄莫辯的俊美年輕人。拓跋菩薩雖然沒有說話的念頭,但也沒有急於出手,一來徐鳳年的傷勢確鑿無誤,再者他不願因為貿然出手而痛失大好局勢,畢竟到了他們這個級數的武道高手,最忌諱遇上陌生新人給出「新手」,就像成名已久的棋壇國手,往往不懼怕與知根知底的宿敵過招,唯獨頭疼那些初出茅廬的天才後輩,尤其最怕與那種後起之秀一局定勝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