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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繇突然笑道:「貧道略通讖緯,有兩個好消息要說,就當感謝王爺的還贈大黃庭之舉。」
徐鳳年半開玩笑道:「如果真是好消息,我就答應讓小柱峰三年後的香火不輸武當主峰,哪怕北莽真的闖入北涼境內,我也會保住小柱峰一脈。」
陳繇瞪眼道:「先不說好消息,王爺有一件事須謹記,越是心誠之人,越要慎言!豈不聞一語成讖?上古先賢創造文字之時,蒼天哭泣,這裡頭可是有大講究的。如今趙室王朝選擇豫語作為官話,更是用心深沉。這都涉及到極為複雜的命理氣數!」
徐鳳年點了點頭,不爭辯。
陳繇神情緩和了幾分,笑道:「一個好消息,是有一股主仁德的白蛟之氣,自南海北上赴涼。第二個好消息,則是有一股主殺伐的黑蛟之氣,自東往西入北涼。」
徐鳳年想了想,疑惑說道:「前者應該是南海觀音宗的練氣士。後者?」
陳繇一臉老神在在,並不泄露天機。
徐鳳年有些不敢置信,自言自語道:「難道還真來了?」
陳繇微笑道:「加上那儒家的宋洞明,北涼可謂逐漸『得道』矣。王爺此時還覺得北涼必輸無疑?這天下氣運有定數,此消彼長,離陽朝廷先是自殺其鹿,後有太安城接連數人悄然出走,於趙室而言,可不是什麼好兆頭。但對北涼對王爺來說,卻是千載難逢,務必不能錯失了!」
餘地龍看著師父。
氣勢崢嶸。
身後有蟒抬頭。
氣沖斗牛。
第064章 北邊畫灰
北莽南朝有朝堂,北庭雖有京城,但女帝一年之中有兩季都身處王帳,王帳所在便是中樞所在,那是一座由無數大小帳篷匯聚而成的移動之城。而那位世間最尊貴的老婦人所住帳篷,獨享金色,因此就像一隻匍匐在草原上的巨大金色蜘蛛,與日爭輝。當這頂金色王帳出現在姑塞州,南朝廟堂頓時黯然失色,一干勛貴臣子都聚攏在王帳四周,安靜等待女帝陛下的召見,位尊者更加靠近王帳,比如新任南院大王董卓,柔然鐵騎共主洪敬岩,姑塞龍腰兩州的持節令,南朝大將軍柳珪楊元贊,這些在南朝呼風喚雨的大人物,都可以相對毗鄰金帳。今時今日,北莽女帝著急南北群臣,例行畫灰議事,眾人分別坐在一隻繡墩上,繞出一圈,座位並無高低之分。不過那位白髮蒼蒼卻精神矍鑠的老嫗,仍是如中原帝王那般坐北望南,左手邊是棋劍樂府太平令,右手邊是北莽軍神拓拔菩薩,一文一武,但兩人身邊依次排列下去,則文武混淆,並無出現離陽朝堂上那種文武對峙涇渭分明的光景。
隨著董卓躋身為南院大王,位置越發靠近慕容女帝,只是仍然間隔著橘子州持節令慕容寶鼎這樣身份顯赫的貴胄權臣,今天董胖子入帳後便心不在焉,一邊抬頭張望,自顧自扳著粗壯手指頭,數著自己跟皇帝陛下到底還差幾個席位,反正在南朝,他已經是最大的官了,不過北庭兩大皇族姓氏,還是有許多姓耶律或者慕容的老頭子們占著茅坑不拉屎,哪怕一個個老眼昏花了,都已經挺不直腰杆,還是強撐著參加這場畫灰議事,董卓跟一個笑眯眯的老不死對視上,如果他沒記錯,老頭子是叫耶律虹材,青壯時候還算做過幾樁壯舉,這些年倒是一直沒有動靜,老傢伙對著董卓傻樂呵,董卓百無聊賴,就跟老傢伙對著傻笑,兩人就這麼較勁斗上了,結果董卓把臉都給笑僵硬了,對面的笑意還是那麼活潑生動,董卓敗下陣來,揉了揉臉頰,朝老頭子伸出大拇指,一臉算你狠的表情。耶律虹材笑意不減,摳了摳鼻屎,老人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得意。董卓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傢伙就是那個身受北莽三朝顧命的不倒翁?聖宗耶律文殊奴臨終時,此老跟六人一同在場受命,席位墊底。神宗逝世時,在場五人,耶律虹材開始排在第三。先帝死時,和大將軍耶律朮烈、中原遺民徐淮南、拓拔菩薩、慕容寶鼎四人在場,已經高居第二。
接下來?董卓下意識轉頭看了眼女帝陛下。
眾人圍成的大圈中,鋪有一張布制地圖,涵蓋了離陽京畿南部和廣陵道兩大疆域,在董卓跟那老頭子耶律虹材鬥法的功夫,女帝已經跟數位大將軍討論過了接下來的戰局走勢,都看好西楚短期內的爆發力,但是依舊不認為西楚可以成事,絕對不可能成功復國,女帝主要跟武將們詢問這個「短期」到底是多短,幾個月還是半年?還是能一鼓作氣僵持到明年秋?然後各種可能性之下,跟文官詢問離陽朝廷的國庫會分別減少幾成。在探討大局期間,西楚有幾名年輕人也傳入北莽女帝耳中,其中尤以謝西陲最多,多達四次,寇江淮緊隨其後,有三次,以至於女帝都給勾起了興致,不過到頭來,也不過是以一句「生對了時候生錯了地方,可惜了」收尾。帳內北莽武將一致認為,曹長卿主持的東線,跟廣陵王趙毅之戰,依舊會勝出,但接下來關鍵得看離陽趙室收拾殘局的主帥,是飽受掣肘之苦的盧升象,還是臨危受命的兵部尚書盧白頡,甚至有無可能是更北一些的北莽心腹大患,大柱國顧劍棠。在太平令看來,離陽朝廷太過輕視西楚,而且兵部沒有顧劍棠坐鎮,比起二十年前離陽朝廷的運轉速度,簡直就是天壤之別。但是太平令也憂心忡忡,說接下來離陽被西楚打得越疼,日後顧劍棠手中的兵權就越集中和熾盛,長遠來看,勉強算是好壞參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