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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劍神冷哼一聲。李淳罡這一生兩次蒞臨龍虎,不巧都被年紀相仿的趙希摶遇見,結果被死皮賴臉糾纏不休,第一次還是趙希摶帶路去的斬魔台,對於這個當年同時深受老天師和齊玄幀器重的傢伙,李淳罡談不上惡感,天師府一個個古板得跟泥塑雕像差不多,既沒仙氣也無人氣,李淳罡早已罵過不人不鬼,記得頭回下山,這個仙府趙家好不容易冒出個不拘謹的年輕道士,就死活要跟著他去闖蕩江湖,跟了得有好幾個月。
趙老道腆著臉道:「老李,我武功比你差了十萬八千里,可我這個徒弟咋樣?」
李淳罡想到姜泥,想到自己收徒的坎坷,一下子被戳中死穴,被氣得不行,指了指徐鳳年,瞪眼胡說道:「喏,我新收的徒弟,就算徐龍象以後能天下無敵,你覺得他打得過老夫徒兒?」
趙老道起先只是氣不過當年山上黃冠道姑聽聞李淳罡上山,個個跟發瘋般涌到斬魔台下,尖叫得跟見著了仙人下凡一般,趙希摶自認年輕時候自個兒也算玉樹臨風得一塌糊塗,雖說李淳罡這廝武功比自己高那麼點,英俊了那麼點,名氣大了那麼點,這幫本該清心寡欲潛心黃庭的婆娘也不至於如此癲狂吧,不過當時李淳罡挾劍開天門淹牯牛的無匹氣勢而來,趙希摶不服氣不行,時至今日,倒不是說老道人就自認打架贏過老李,只不過比拼徒弟,趙希摶自負數遍天下,都沒誰敢跳出來跟他爭!可千算萬算,都沒算到老李搬出了世子殿下,老道立馬泄氣,沒法比啊,徐龍象即便真的一發狠連王仙芝都敢拉下馬,可能跟世子殿下耍橫?
看到趙希摶吃癟,李淳罡心情大好,拍拍肩膀,安慰道:「徐龍象指不定就是真武大帝轉世,這種好事,手指頭加上腳趾頭數數看,得有最少七八百年沒出現了吧,你小子運氣不錯,撿了個大便宜。」
老劍神話鋒一轉,笑眯眯道:「娶了水靈小媳婦你就老老實實在被窩裡偷樂呵,要是還敢在老夫面前得瑟,嗯?」
聽到一個聲調上升的嗯字,曾與劍神李淳罡在同一個時代各自江湖逍遙遊的趙希摶,當下便見風使舵諂媚道:「李老哥,這話說見外了不是,咱哥倆可都好幾十年的交情。」
李淳罡不客氣道:「甭跟老夫套近乎,與你沒半顆銅錢的交情。」
趙希摶唉聲嘆氣,一臉惆悵。不好意思再熱臉貼老李的冷屁股,轉頭去打量世子殿下帶來的人馬陣仗,除了老李和一百輕騎,以及寥寥幾名武力算是拔尖的貼身扈從,就再沒有餘力可供驅使。看跡象,沒有要在龍虎山興風作浪的意思?這是好事,否則貧道夾在兩頭中間,里外不是個東西。趙希摶正嘀咕著心事,瞥見三名帷帽女子,再看到世子殿下身後的青衣女婢以及捧貓美人,俱是仙家女子的氣派,老道士琢磨著世子殿下這福氣,東南這邊,也就只有獨享陸地清福的軒轅老頭跟採擷天下美人入府的廣陵王趙毅可以媲美。徐鳳年走到道觀門口,停下腳步,趙希摶臉色難堪,自認理虧,好不容易去把徐龍象從北涼坑蒙拐騙到龍虎山,結果是在這破敗道觀裡頭修行,實在是有點臉上掛不住,正想著如何跟世子殿下好好解釋一番,不曾想從不把老天師當個高人看待的徐鳳年緩慢轉身,面對趙希摶,一揖到底。
趙希摶手忙腳亂,既有驚喜交加,也有惶恐拘謹,趕緊攙扶道:「老道當不得殿下如此禮賢,重了重了。」
老劍神冷眼旁觀,心中還是有一兩分訝異,徐鳳年心性如何,飽經風霜的李淳罡早已摸透七七八八,這一下正大光明的鞠躬,誠心誠意,算是給足了趙希摶和龍虎山面子。否則以徐鳳年軟硬不吃的茅坑臭石頭脾氣,管你是什麼靖安王趙衡,是什麼江南道士子集團,惹到了頭上,無非是拼死打殺一場。魚幼薇將武媚娘夾在胸間,白貓在舒服愜意地假眠,半睡半醒,偶爾拿毛茸茸腦袋摩挲一下挺翹豐腴。靖安王妃不知趙希摶身份,只從場面言語裡猜出那名痴傻少年是徐鳳年的親弟弟,將會是未來的北涼郡王,她無法想像帝王侯門裡的兄弟二人能夠如此和睦。至於為何堂堂小王爺與一個邋遢老道士呆在龍虎山腳的破道觀修行,裴南葦就不費心思去妄加揣度。
更讓趙希摶震驚的是接下來一幕,世子殿下作揖後,緊接著以寧峨眉為首的白馬義從便都右手握住北涼刀柄,左手橫臂於胸,齊齊往後撤退一步,以示敬意。
世人皆知北涼鐵騎甲天下,因善戰而驕橫,當年春秋戰事中,與顧劍棠或者幾大藩王軍旅同行一路時,都是一馬當先,莫敢搶道。整個春秋酣戰,唯有一支書生領兵的軍旅立下赫赫戰功後,北涼軍才讓道一次。在北涼軍內部,這個傳統一直繼承保留下來,戰功小者,皆要讓道於戰功大者,哪怕是官銜不低的校尉,碰上軍功卓著的精銳甲士,都會自主讓行。例如以一顆顆蠻子頭顱積攢聲望的斥候,哪怕只是低階甲士,在北涼軍鎮中,哪怕碰上郡守一級的邊疆大吏,可不下馬,可不彎腰,可官道先行。
趙希摶心中嘆息,世子殿下轉性了,對自己來說是好事,可對龍虎山而言,尤其是天師府,未必是好事啊。老道士心情複雜地帶著一行人走入道觀,與徐龍象坐在通幽古井邊上的徐鳳年笑道:「麻煩老天師幫著安排一下鳳字營。」
趙希摶點頭道:「這個不需殿下多說,龍虎山自然會安置妥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