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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鳳年不得不打斷這女子,好奇問道:「你都相信了?」
尉遲讀泉瞪大眼眸,反問道:「難道不是?!」
徐鳳年一臉沉重,緩緩點頭,很勉為其難承認了,「是真的。」
蹲在一旁的林紅猿笑出聲來,結果被徐鳳年一腳踹在屁股上,摔了個狗吃屎。
徐鳳年不理睬林紅猿的怒目相視,對眼前這個多半是真傻的姑娘微笑道:「我是徐鳳年的事情,連你爹都不能告訴。」
尉遲讀泉使勁點頭道:「知道的,你肯定是有大事要做,否則也不會戴上一張麵皮。」
她突然沉默下來。
原來這姑娘也不是傻到無藥可救,徐鳳年笑著解釋道:「我跟你們快雪山莊無冤無仇,不會對你爹做什麼。」
好不容易靈光一現的尉遲讀泉故態復萌,又開始犯傻,問道:「當真?」
徐鳳年點頭道:「當真。」
這傻娘們估計又相信了。
屋內就三個人,兩個勾搭互利的外來男女老於世故,一個比一個老奸巨猾,唯獨這個撐舟而來的她,好像怎麼用心用力,都只會是被玩弄於鼓掌的下場。
但不知為何,自幼在染缸里摸爬滾打的林紅猿望著這個一臉純澈笑容的女子,有些羨慕。
徐鳳年不說話,尉遲讀泉尤為局促不安,手指狠狠擰著舊裘下一片袖口衣角,這讓她有些後悔為何今天沒有換上一件新裘。
徐鳳年終於開口問道:「你可知入夜後具體何時點燃燈籠?」
尉遲讀泉神遊萬里,聞言後嚇了一跳,趕緊坐直身體,咬著嘴唇說道:「天晴時,大概是餘暉散盡就掛起燈籠,雪天時分,以往也沒在意,我說不準。」
徐鳳年嗯了一聲,笑道:「你去院子找壺酒。」
她如釋重負去找酒。
林紅猿好像臨時記起一事,亡羊補牢低聲道:「趙凝神後邊進入快雪山莊,估計尉遲良輔都沒有料到,安排的院落離得跟謝靈箴李火黎等人都有些遠。」
徐鳳年玩味笑道:「可算記起來了?還以為我出院之前你都會記不得。我回來之後,龍宮沒有什么小宮主來快雪山莊,也沒有什麼林紅猿離開快雪山莊。」
林紅猿如遭雷擊,臉色慘白。
尉遲讀泉在自家當然熟門熟路,很快捧來了一壇酒,徐鳳年沒有陪著飲酒,拎了一條黃梨木椅出屋,坐在外廊獨自欣賞湖景,直至暮色降臨。屋內不知林紅猿說了什麼,尉遲讀泉都沒有壯膽湊到外廊。
徐鳳年站起身,深呼吸一口,腳尖重重一點,欄杆外湖水劇烈一盪,徐徐歸於平靜。
暮色漸濃,山莊中錯落有致的大紅燈籠依次亮起,愈發喜慶熱鬧。
一棟寂靜別院中,燈火通明,大廳內紅燭粗如嬰兒手臂,只是空無一人。一名英氣勃發的年輕人閒來無事,站在書房中,從戟囊中抽出一枝短戟,握在手中輕輕旋轉,他帶著四騎精銳扈從從薊州一路南下,遭遇兩場大雪,第一場降雪時他們還在江北,鵝毛大雪,氣勢磅礴,第二場就到了江南,纖柔無力,這讓自幼生活在險惡邊關的他對江南印象更糟,沿途見識了不少文士的風雅行徑,這些只懂咬文嚼字的蛀蟲在他眼中,就跟當時那場雪一樣孱弱,根本經不起他一枝短戟的擲殺。他這次南下之行,自然有人會不斷放出風聲,使得他冷不丁由一個邊鎮校尉,有望成為風馬牛不相及的武林盟主,他自己都覺得荒唐可笑,只是想起父親的叮囑,不得不按部就班行事,到了山莊以後,一撥接一撥的訪客來趨炎附勢,他勉強跟頭三撥根本沒聽說過的江湖人士聊了下,實在不堪其擾,就乾脆閉門謝客。他走到沒有掩上的窗口,這座院子別看只有四名休憩的薊州李家扈從,可暗中角落卻聚集了不下十位趙勾。
他自嘲一笑,拿短戟敲了敲肩膀,「我李火黎這次算不算奉天承運?」
地面微顫。
李火黎沒有深思,牆壁轟然裂開,等他提戟轉身,一隻手掌按住他額頭,整個人瞬間雙腳離地,被倒推向靠大廳一側的牆壁,腦袋比後背更早撞在牆上。
一名趙勾率先破窗而入,目瞪口呆,雁堡少堡主李火黎癱靠在牆根,死不瞑目,壁上留下一灘下滑的猩紅血跡,李火黎屍體所面朝那一壁,有個大窟窿。
十幾名趙勾聚集後,面面相覷。
隔了三棟院子之外,先前乘牛車而來的老儒士正挑燈翻書,猛然抬頭,雙手掐訣,擺放在隔壁書童桌上的一柄古劍,穿過牆壁飛到手上。
春帖草堂謝靈箴浸淫劍道大半生,不過極少用劍,此生試劍人寥寥無幾,西蜀劍皇是其中之一。這柄劍是贈劍給小徒兒當初的拜師回禮,謝靈箴本來是打算快雪山莊事了,就跟閉關弟子借來一用,去跟東越劍池宗主決出勝負,也好讓天下人知道春帖草堂不光做得武林盟主,他一人一柄劍就足以讓草堂跟劍冢劍池在江湖上並駕齊驅。
劍破壁而來,膽大包天的刺客也是隨後破壁而至。
「任你是金剛境體魄又當如何?」
依然大大方方坐在椅上的謝靈箴冷哼一聲,抖腕一劍,劍氣如一幅潑墨山水,畫盡大好河山。
那惡獠竟是硬抗劍氣,無視劍尖指向心口,仍是一撞而來,謝靈箴震怒之下,劍尖劍氣驟然激盪,氣貫長虹。
不知何方神聖的殺手再度讓草堂老人驚駭,心口抵住古劍劍尖,不但沒有刺破肌膚通透心臟,反而將長劍壓出一個如同魚背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