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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北涼軍卻異常地保持沉默。
慕容梧竹放下帘子,自言自語道:「原來褚祿山這樣的大魔頭,也會怕殿下呀。」
慕容桐皇冷笑道:「這褚祿山只是怕那位功勞大到沒辦法賞賜的北涼王而已。」
慕容梧竹皺了皺眉頭,不習慣反駁弟弟的她放低聲音說道:「可我覺得褚祿山其實有些怕殿下的。」
慕容桐皇猶豫了一下,陷入沉思。
入涼州城前,世子殿下坐回了馬車,與裴南葦同乘一車。
裴王妃掀開車簾一角,透過縫隙看到指指點點的夾道百姓,譏笑道:「殿下還會害羞?翻山越嶺三千里,終於把惡名變成美名,不正是世子殿下這次出行的本意嗎?」
徐鳳年不理睬這冷嘲熱諷,雙刀疊在膝蓋上,閉上眼睛,按照大黃庭心法口訣默默呼吸吐納,眉心那一枚紅棗印記,出廣陵以後,由深轉淡。
北涼王府。
裴南葦跟著徐鳳年走下馬車,讓她始料不及的是王府的壯闊規模,以及迎接陣仗的寒酸,偌大一座占山擁湖的王府,想必應該僕役無數。可此時朱漆門口只站著一位身材不算健壯的老者,今日是立冬,古語水冰地凍,雉入大水為蜃蛤,老人似乎畏懼寒意,雙手插入厚實袖口,似乎站久了,身上熱氣流失得快了,禁不住風吹的老頭抖了抖腳,見到馬車停下,面帶笑意走來,見到世子殿下便笑著說些瑣碎嘮叨,類似「回了啊,好好好,瞧著壯了些」,「爹已經讓府上弄好了驢打滾、嫩薑母鴨這幾樣葷菜,一年中就數立冬進食最補身子骨」,「咦,怎的出涼州時候帶了多少女子,這趟回來一個都不見多啊?莫不是出行銀子帶少,那些涼州意外的小娘太精明市儈了?」
慕容桐皇嘴角抽搐。
慕容梧竹瞪大眼睛,一臉茫然,這老頭兒,該不會就是那位人屠北涼王吧?慕容梧竹不斷告訴自己絕對不是。
靖安王妃裴南葦心中震撼不輸給慕容姐弟,但到底相對更加老於人情世故,正二八經彎腰施了一個婉約萬福,但言語中情不自禁帶了些顫音,「裴南葦拜見徐大將軍。」
慕容梧竹咽了咽口水,本能地後撤一步。
慕容桐皇確認眼前老人身份後,揮了揮衣袖,五體投地,額頭死死貼在冰涼石板上,畢恭畢敬道:「劍州草民慕容桐皇,叩見北涼王!」
可惜徐驍正眼都沒瞧一下彎腰萬福的靖安王妃與伏地叩拜的慕容桐皇,裝束打扮與王朝第一號藩王完全不搭邊的老人見兒子沒挪腳步,搓了搓手,放在嘴邊哈著霧氣,笑問道:「怨老爹給的人馬少了,沒能在廣陵那邊宰了趙毅那頭死肥豬?」
並沒有絲毫覺得被怠慢的裴王妃眼皮一跳。不敢有任何動彈的慕容桐皇更是身體顫抖。
徐鳳年抿起一直給人感覺炎涼刻薄的嘴唇,平靜道:「本以為你會罵我幾句的,就算不罵,至少也不會給個好臉色。」
徐驍笑望向這個嫡長子,輕輕揮了揮袖袍,拍了拍世子殿下肩膀,一起走向側門,輕聲感觸道:「知子莫若父,老爹豈會不知你是逼著自己去當這個北涼王。」
徐鳳年沉默不語。
進了王府,徐鳳年瞥見大管家手裡端著一盞大青瓷盤,內有小瓷碗,盛放有一坨瞧著不怎麼新鮮的肉。
在靖安王妃裴南葦眼中像富家翁多過人屠太多的老人努努嘴,輕笑道:「從趙毅身上割下來的,快馬加鞭就給送來了。」
徐鳳年愕然。
徐驍緩緩道:「你離開廣陵以後,老爹讓人去與他講講道理,約莫是他覺得理虧,就自己割下了這塊肉。」
裴南葦有種轉頭逃竄的衝動。
徐驍這一次沒有再跟最寵溺的世子殿下嬉皮笑臉,只是輕聲說道:「老爹畢竟老了,再以後,可就要你自己與別人講這些道理了。」
第210章 說書人酌酒閉目而談
何謂家大業大?慕容姐弟走入北涼王府,才知道什麼叫一入侯門深死海,當他們看到那座聽潮湖以及屹立湖畔的武庫大亭,倒抽一口涼氣,所幸晚宴排場很小,倒是與家境殷實的尋常商賈差不太多,沒有擺出那擊鐘列鼎而食的陣勢,世子殿下坐在徐驍身邊狼吞虎咽,袁左宗和褚祿山也都有資格入座,一人舉杯慢飲酒,一人小心翼翼撕著嫩薑鴨肉。
慕容梧竹自打走入王府就有點神情恍惚,吃得心不在焉,兩瓣小屁股蛋兒愣是沒敢貼緊凳子,飯桌上徐驍偶爾給徐鳳年夾幾筷子菜,期間小聲說了一句「要是脂虎在,夾菜就輪不到爹了」,一直低頭的世子殿下只是略微停頓了一下,就繼續大快朵頤,撐得腮幫鼓鼓,散了以後,自然有管事領裴王妃這幾位訪客去住下。
徐鳳年到梧桐院沐浴更衣以後,清清爽爽伸了個懶腰,以紅薯為首的那些個靈氣流溢的鶯燕們,見世子殿下手裡提了一把繡冬刀,很難得沒有唧唧喳喳,徐鳳年溫醇笑了笑,一人摸了一下臉頰,這才走出院子,來到聽潮亭外,推開大門,登上三樓,找到正站在梯子上尋覓秘笈的白狐兒臉。
喂了一聲。
白狐兒臉躍下長梯,兩人對視,誰都沒出聲,場面貌似既不溫馨也不溫情,不過這也挺好,否則兩個大老爺們脈脈含情的,徐鳳年估計自己都要一身雞皮疙瘩,有慕容桐皇這前車之鑑,連累他對白狐兒臉都有些古怪彆扭,白狐兒臉收回視線,去找尋那一本秘笈查漏補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