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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雷圍困之中,只聽一人朗聲大笑道:「老黃,風緊不扯呼!」
第四道天雷頃刻間轟然崩碎。
但是第五道顏色愈發轉深的紫色天雷剎那即墜!
徐鳳年雙手伸出。
霸王扛鼎!
紫氣瘋狂傾瀉,從五指間漏下,洶湧流瀉在頭顱和肩頭。
齊玄幀收回視線,收斂笑意,「仙人以大地為棋盤,一山一城一國皆為棋子,以天下氣數為握子之手臂,肆意落子,隨性定奪凡人生死。在貧道看來,此事,有違大道!」
有違大道!
這四個字被齊玄幀說出口後,那尊天王法相的仙人長卷出現一聲布帛撕裂的細微聲響,然後愈演愈烈,畫卷一點一點粉碎,畫上仙人化身一位一位消散。
甚至連天王法相的眉心也出現一道裂縫,金光四射。
銅人師祖額頭綻裂出一條血痕,金色鮮血流淌滿面。
齊玄幀冷聲道:「今日貧道在此,是來了結你我當年天門恩怨。與你說道理不聽勸!」
大真人一手負後,一手向前伸出一根手指輕輕點出。
銅人師祖胸口如遭雷擊,轟然往後倒飛出去,撞在法身之上,數百丈巨大法身也仰面倒去。
齊玄幀另外一手大袖一揮,銅人師祖就被猛然拎起,然後朝不知幾千里之外的方向狠狠丟去。
齊玄幀看也不看那瞬間一閃而逝落在廣陵道上的銅人師祖,冷笑道:「既然不聽勸,那就滾你的!」
手中定風波只求不動的黃青突然動了,驟然出劍,開始提劍奔跑衝刺,直衝那為紫雷壓頂的徐鳳年。
一劍之威,不亞於一道天雷。
齊玄幀沒有阻攔,只是嘆息。
在一人一劍的前進路上,一個身形擋下去路。
來者任由長劍穿胸而過,一拳捶在黃青腦門上!
黃青當場死絕!
長劍脫手的屍體重重墜落在遠處。
屍體七竅流血,但是這位自幼立志於以手中劍壓下離陽江湖的劍氣近,面容上不見任何遺憾悲苦。
長劍貫胸的少年雙手頹然下垂,朝天空發出一聲怒吼。
齊玄幀看著這位自己另外一世應該喊一聲小舅子的少年,眼神有些愧疚,輕聲道:「大路朝天,各走一邊。李玉斧,我不如你。」
就如黃青所言,人活世間,有所為有所不為,何況是他生前生後都是修道之人的齊玄幀。
各人各有腳下路,齊玄幀可以搬走一些堵死路的攔路石,卻無法替人去走。
齊玄幀的身軀似那雲漸淡風漸輕,最終灰飛煙滅。
雙目無瞳神情僵硬的少年竟然沒來由擠出一絲笑臉,望向這個當年在斬魔台上「見過」的中年道人,「姐夫,走好。」
齊玄幀會心一笑,點了點頭。
有一道渾厚氣息起始於南朝西京某地,由北南下,再度攪局。
齊玄幀勃然大怒,在消散之前,一手按下。
西京那棟樓內的蟄眠大缸,頓時炸裂。
滿樓皆水。
有龍出水。
即將徹底消散的齊玄幀臉色憂慮,遺憾道:「接下來斬龍一事,力有盡時……」
黃蠻兒咧嘴一笑,一扭脖子,雙手無力拔出長劍的少年無師自通,以氣馭劍抽出那柄定風波,長劍高高拋起,然後用嘴巴叼住劍柄。
無形中,雖然荒唐可笑,但亦是一式橫劍!
少年先看了眼遠處的哥哥,最後回頭看了眼齊玄幀。
那眼神似乎是在對齊玄幀說有我在,你放心走。
齊玄幀點頭後,望向天空,徹底消失之前好像在問天:「凡人凡,長生長。若說凡人有情皆苦,長生無情又有何歡?」
徐龍象開始朝北方跑去。
低頭彎腰,咬劍,橫劍!
第134章 有人養龍
蜀南竹海碧連天,晚來天欲雪而未雪,一行人漫步其中,恍若神仙中人。
有男子一襲白衣,面如冠玉,只是相較竹海往日那些登高攬勝的遊學士子,要多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沙場氣息。另外一位年齡稍長的男子則滿身書卷氣,更符合純粹讀書人的風範。兩人身後跟著一名身段婀娜的女子,姿色冠絕蜀國,她白衣大袖,甚至連繡鞋也是白底,只繡淡青色蓮花,好像是刻意與前方男子的衣飾相呼應。她手中拎著一截纖細折竹枝,前方兩人腳步悠然卻不緩慢,這讓她有些力所不逮,微微喘氣,但她絲毫不敢提議休憩片刻,因為她知道不論是登山,還是將來在那場硝煙中的跟隨,她只要停下,那就永遠都追不上身前的偉岸男子。
哪怕她是謝謝,是那位蟬聯胭脂評的動人女子,是西蜀第一大宗門春貼草堂的女主人。
她忍不住抬頭看了眼心儀男子身邊的中年書生,眼神中有由衷的敬畏。她與後者兩人同姓,只不過她是微不足道的謝家旁支,他卻是中原十大豪閥之一謝家的嫡脈,而謝家是不幸在春秋戰火中首個傾覆的世族高門。當時謝家那個名叫謝觀應的嫡長孫,被譽為「天材」,文武雙絕,與李義山隔江聯手作文武評將相評胭脂評,只是隨著徐家騎軍的不斷南下,謝觀應突然失蹤,在生死存亡之際失去家族砥柱的謝家,就此消亡。謝觀應之後,兩屆新武評所幸還算中規中矩,得以勉強延續下去,只是文評就做得狗尾續貂,無法服眾,很快就再沒有人膽敢接手,後來連上陰學宮的徐渭熊都知難而退,就此打消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