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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潁川扭過頭,被削下一縷頭髮,堪堪拿刀擊回,嘻笑道:「好一手離手劍,若非二哥提醒二嫂師父肖鏘擅長雙燕迴旋,趙某還真要吃了大虧。」
劉妮蓉不動聲色,舒展雙臂,伸手並不是握住長劍,而是一根手指在劍身上彈指,另一隻手掌拍打劍柄,長劍在空中急速旋轉,如同一個稚童鞭打而起的陀螺,朝趙潁川飛去。
饒是年紀輕輕便在戰場上無數次鬼門關轉悠的趙潁川,也言語一凝,破天荒流露出沉重臉色,不敢貿然抽刀,生怕刀勢被那女子借勢了去,二哥說過魚龍幫老幫主的炮捶拳震陵州,最精妙的壓箱招式便是夫子三拱手,連續三次「拱手」,勁道倍增,與尋常招式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的武道常理,截然相反,這劉妮蓉分明是將夫子三拱手融入到了雙燕旋的劍術里去,有些棘手!趙潁川打定主意避其風猛,抽刀後退,身後是一扇房門,後背驟然發力,撞碎木門,略顯狼狽地退入屋中,見到門外劉妮蓉沒有趁勝追擊,握住長劍後,嘴角終於遮掩不住頹勢地滲出血絲。
趙潁川握刀抖了抖,恢復玩世不恭的瀟灑姿態,嘿嘿笑道:「二嫂耍得一手好劍哩。」
劉妮蓉抹去嘴角血跡,笑了笑道:「我哩你老母。」
瞬間冷場。
趙潁川嘴角抽搐,顯然沒料到這麼一個女子也會粗話。屋裡頭其實還有兩位,只不過不管是自己人劉妮蓉,還是倒馬關刀客趙潁川,都不認為這兩個傢伙能做什麼,她只是擔心他們被殃及池魚。這名只是藏拙才暫時落入下風的刀客,劉妮蓉沒有信心一旦生死相搏,自己能夠僥倖活下來。她眼神輕移,示意屋中兩人不要輕舉妄動,但下一刻,她就失望了,失望情緒有雙重,一重是那名同樣佩刀的年輕男子站在窗口,屹立不動,一臉漠然。但最讓劉妮蓉焦急的是王大石竟然不顧形勢,大喊一聲就沖向趙潁川,魚龍幫開宗立派的絕技無疑是她爺爺的炮捶,是兩禪寺其中一種拳法的分枝,並不追求套路的繁複,致力於瞬間的爆發,這套若有雄渾內力的底子作支撐,拳法自然是高明的,可惜到了那入幫派不久而且始終沒能登堂入室王大石手裡,就成了花架子,趙潁川甚至好整以暇等拳頭到了臉前,才出腳踹在王大石膝蓋上,微微撇頭就讓拳頭落空,下一刻北涼刀已經擱在王大石脖子上,趙潁川一手握刀,一手拎住王大石脖子,一臉為難地自言自語道:「是割斷脖子呢,還是掐碎脖子呢?」
劉妮蓉出聲道:「不要!」
趙潁川聽到屋外越來越清晰的馬蹄聲,知道二哥一方已經勝券在握,也就有了忙中尋樂子的悠閒心思,笑眯眯道:「二嫂,你與我說一聲,小叔叔好生猛哩,就放了這廢物。」
王大石雖說身手糊裡糊塗,倒是有些憨傻的骨氣,被人制住,還是漲紅了臉喊道:「小姐,不要!」
劉妮蓉面無表情道:「我說。」
趙潁川五指發力,往上一提,王大石頓時身體懸空。趙潁川得寸進尺道:「二嫂,可千萬別忘了那個哩字。」
劉妮蓉正要認了這份羞辱,剛剛張嘴,就徹底合不攏,她瞪大眸子,仿佛見到了神魔鬼怪。
只見趙潁川死魚一般,兩顆眼珠子充盈布滿病態的血絲,已是垂死的跡象。
趙潁川身後,站著從頭到尾一言不發的佩刀男子,給出致命一擊的他,沒有抽刀出鞘,只不過是將手掌刺入了趙潁川的後背,捏斷了整條脊柱。
第006章 最壞的最好的江湖
王大石本想著這輩子能在劉小姐眼前死得爺們,也算沒白投胎一次,只不過對不住老爹,在這裡斷了王家的香火。對他這種小人物來說,劉妮蓉就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姑娘,漂亮,溫柔,心地好,武學還高,別說入了她的青眼,在魚龍幫那會兒,王大石便是遠遠看上一眼,就能渾身發燙勞作一整天都不覺得累,若是僥倖見到小姐嫣然一笑,保准晚上就要失眠了。
這些年與幾位師兄們睡在一條大炕上,哪天晚上不是聽他們講小姐的各種,記得前些年一位師兄,不知死活編排出自己撞見過一眼小姐曬在院子的肚兜的英勇事跡,當晚就給其餘師兄聯手打成豬頭,不過據說事後好多師兄都偷偷詢問那肚兜兒是何種顏色啊啥子樣式啊,明知是假的,都願意胡思亂想一通。
王大石沒資格湊這個熱鬧,也就只會遠遠看著小姐劉妮蓉,知道總有一天心中的仙子,也會去相夫教子,前段時候聽師兄說老幫主給小姐尋了一位豪門裡的世家子,王大石就有些黯然,倒是有些羨慕老爹當年能為魚龍幫死戰而亡了。
徐鳳年鬆開沒了脊柱支撐的屍體,彎腰蹲下,在趙潁川衣衫上擦了擦手,瞥見那柄北涼刀,方才手掌作刀刺入這廝後背,中指本可以輕鬆炸碎整條脊柱,只不過小心起見,瞬間變手刀成爪,如果屍體落在有心人眼中,展露出來的境界便不至於太過嚇人。
這趟出行之所以藏身於魚龍幫,沒有陰謀詭計可言,只不過順路要去北莽留下城,就讓褚祿山略作安排,調包頂替了那名武散官府邸里的管家,將其羈押在陵州官府大牢,等魚龍幫從北莽返回才會被放出,估計遭受無妄之災去吃牢飯的管事到現在還蒙在鼓裡。
徐鳳年也沒料到到了倒馬關,魚龍幫會陷入絕境死地,這件事既然不是因他而起,他原本不打算插手,一個北涼三流幫派的榮辱起伏,生性確實挺涼薄的世子殿下實在沒興趣去理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