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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可以依稀看到清涼山燈火後,寇江淮突然如釋重負道:「雖然你故意說得輕巧,但其實我知道你有今天風光的來之不易。」
徐鳳年淡然笑道:「要是這麼說能讓你心理平衡一點,那你就這麼理解好了。嗯,容我粗略算一下,大概我自上武當練刀開始,從二品小宗師起,至陸地神仙之上的天人境界,真算起來,六個境界,好像不止一年破境一次嘛。對了,你貌似如今還是小宗師,沒到金剛境吧,『運氣好』的話,四五年後,你有可能就是天下第一的高手了。」
於是寇江淮不說話了。
這位涼州副將在進入氣象萬千的王府時,依舊是病怏怏的。
兩頭年幼虎夔興匆匆跑來迎接徐鳳年,暱稱金剛的那頭虎夔更是直接撲向徐鳳年懷中,姐姐「菩薩」也親昵輕輕咬著徐鳳年的袍子。
然後徐鳳年把寇江淮留在聽潮湖,帶著兩頭歡天喜地的年幼虎夔去了趟梧桐院,二姐徐渭熊和陸丞燕自然都在,跟那些有「女翰林」美譽的年輕女子一起忙著批紅,二姐只是抬頭看了眼徐鳳年就低下頭去,徐鳳年走到陸丞燕桌旁,讓他意外的是王初冬這丫頭也在梧桐院有了一席之地,書桌就在陸丞燕隔壁,好像在撰寫一部註定不被離陽文壇關注的《北涼英靈集》,徐鳳年搬了椅子坐在她們之間的時候,小丫頭還提著筆怔怔出神,那很認真去發呆的俏皮模樣,讓徐鳳年和陸丞燕相視一笑。
不遠處徐渭熊忙完一份諜報批示後,放下筆,揉著手腕,輕聲說道:「陸詡就在這幾天會進入京城,你當時就應該讓糜奉節和樊小釵把他綁來清涼山的,宋副經略使就會輕鬆很多。」
徐鳳年舉起雙手,求饒道:「我這不是拐了一個寇江淮回來嘛,也算將功補過了。」
徐渭熊瞪眼道:「寇江淮不來北涼,只是『不得』,但是幫趙珣呈上疏策的陸詡到了太安城,為趙篆所用,卻會有害北涼,是『有失』,兩者豈能混淆?」
徐鳳年一臉苦相,不敢反駁。
陸丞燕也不幫著言語解圍,只是朝他微微一笑。
那位後知後覺的「一書奪魁」王東廂王大文豪,終於發現了徐鳳年就坐在近在咫尺的地方,驚嚇得身體後仰,連人帶椅子一同向後倒去,徐鳳年輕輕伸手一虛拉,把椅子拉回原位,鬧笑話的王初冬滿臉無地自容,似乎想要找個地方躲起來,像一隻驚慌失措的小狐。徐鳳年朝她做了個鬼臉,她馬上便燦爛笑起來,眼眸眯起月牙兒,臉頰也有了酒窩。
徐鳳年笑道:「你們別太累了,記得勞逸結合。那套武當山拳法,你們空暇時也能練一練。」
徐渭熊沒好氣道:「少站著說話不腰疼。」
徐鳳年小心翼翼朝陸丞燕和王初冬翻了個白眼,桌子位於那個方位的梧桐院丫鬟都忍俊不禁偷偷笑著。
徐渭熊正要繼續訓話,徐鳳年趕忙起身道:「我到宋先生那邊瞧瞧去。」
看著帶著兩條虎夔一溜煙跑路的北涼王,梧桐院的氛圍無形中輕鬆了許多。
徐鳳年在宋洞明那邊的待遇跟梧桐院遭受的冷落,當然是一個天一個地,如今在副經略使大人擔任下屬的官員,多是事功學問都在北涼出類拔萃的年輕士子,各有所長,只不過相比江湖年輕一輩更多崇拜和羨慕徐鳳年的大宗師身份,這些讀書人更多是在深入了解北涼現況後,對徐鳳年這位三十萬鐵騎之主的由衷敬畏。所以當徐鳳年和忙裡偷閒的宋洞明相對飲茶時,那些年輕人都關注著年輕藩王的一舉一動。宋洞明雙手徐鳳年親手烹製而且親自倒茶的茶杯,不急著喝茶,只是用以祛除春寒,輕聲道:「所有赴涼士子都到了,那些戰死將士的家屬也到了。這其中有些言語聲音,肯定少不了,還望王爺不要放在心上。」
徐鳳年點了點頭。
有些風言風語,就像很多人當初聽說他去葫蘆口外就覺得是以匹夫之勇逞威風,是同一個腔調,對此徐鳳年是真的不願意去理會。
有些是苦極而泣的聲音,這些,徐鳳年是不敢去聽。
聊了些北涼政務,宋洞明起身跟徐鳳年走出屋外,這位曾經被元本溪當作儲相栽培的中年人猶豫了一下,說道:「以前是我想當經略使,以便更好施展手腳,與李功德相處後,覺得還是希望他能夠繼續擔任經略使,我在涼州,李大人在陵州,並不會誤事。」
徐鳳年點頭道:「既然宋先生說了,那就沒有問題。」
宋洞明停下腳步,笑道:「我還有一大堆事務要處理,就不遠送了。」
徐鳳年笑道:「理當如此。」
宋洞明對著徐鳳年的背影說道:「以前只知道北涼是個武人用兵之地,現在宋洞明和很多讀書人,都發現北涼同樣是個文人『下得筆』的地方。我要替這些人,與王爺道一聲謝。」
徐鳳年轉過頭,開心笑了。
宋洞明突然眨了眨眼睛,強忍著笑意,說道:「王爺,我宋家有幾位晚輩女子,性情也都賢淑,都寫信給我了,說就算偷,也要讓我給她們寄回幾樣王爺的印章字帖之類的小物件。膽子最大的一個,自幼就嚮往行走江湖和做那女俠,她說就算給她寄去一件王爺的衣衫,那才最好。若是沒有東西寄回,她就要跟我這個伯伯絕交。」
徐鳳年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額頭。
宋洞明笑聲爽朗,撂下一句,「衣衫我看就算了,王爺隨手寫四五個字的字帖送我幾幅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