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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服得五體投地的呂雲長,差點就要忍不住伸出大拇指,心想這位絕對是女俠!而且還是那種不問世事卻武功絕頂的那種真女俠!否則看這要給師父吃閉門羹的架勢,全天下誰有這份實力和膽識?餘地龍忍著笑意,似乎很開心看到師父吃癟。徐鳳年咳嗽了一聲,等了片刻,看她始終沒有開門的意思,有些尷尬道:「這不是有些忙嘛,對了,吃飯了沒?」
裴南葦沒理睬他,這時候餘地龍伸長脖子,很乖巧地燦爛笑道:「裴姨。」
裴南葦會心一笑,這才給三人開了柴門,她揉了揉餘地龍的腦袋,「好像長高了些。」
餘地龍嘿嘿笑著。四人一起走向屋子,呂雲長鬼頭鬼腦環視四周,實在是看不出啥門道啊,就是一座很尋常的北涼小戶人家,牆角有綠意淡淡的菜圃,甚至還有簡陋的雞舍。餘地龍踹了一腳呂雲長,呂雲長低聲道:「幹啥?!」
餘地龍怒目相向,呂雲長愣了一下,這才趕緊擠出笑臉道:「裴姨,我叫呂雲長,是師父的大徒弟。」
從葫蘆口返回後一直斜背有那柄涼刀的餘地龍,面無表情地抬起手去握住刀柄,不敢真跟餘地龍玩命的呂雲長趕忙笑道:「說錯了說錯了,我是師父的關門弟子。餘地龍是我大師兄,師父還有個徒弟,叫王生,是二師姐。」
裴南葦笑著點了點頭。
進了屋子,裴南葦去灶房給師徒三人做了些淡菜吃食,四個人一人一張凳子圍坐著桌子,徐鳳年緩緩下著筷子。
裴南葦問道:「什麼時候走?」
徐鳳年苦笑道:「這就趕人了?」
裴南葦沉默片刻,突然皺眉說道:「你不是還掛著碧山縣主簿嗎,怎麼領不到俸祿了,我元宵後去過縣衙,戶房胥吏說你也不用再去衙門點卯。後來聽說縣令跟郡守大人通了氣,要換上一名赴涼的外鄉士子替補上主簿的空缺。」
徐鳳年笑道:「占著茅坑不拉屎,是不太像話,俸祿也就……」
發現裴南葦死死盯著自己,徐鳳年一拍筷子,立即見風轉舵佯怒道:「豈有此理!這不是欺負人嘛,我找個機會去縣衙說理去。」
裴南葦說道:「吃過飯就去。」
徐鳳年小心翼翼問道:「家裡沒有閒余銀子了?」
裴南葦淡然道:「過日子,哪有嫌銀子多的?」
苦孩子出身的餘地龍一臉深以為然,點頭道:「就是就是。裴姨,你說得對,等下我和師父一起去那碧山縣衙門幫你討要俸祿,不給的話……」
裴南葦微笑道:「好好說話,別打架。」
餘地龍使勁點頭,望向徐鳳年,嚴肅道:「師父,咱們北涼不是有戰功就有賞銀嗎,葫蘆口外那些都是大個子的,不算我的,要不然你先預支給我十兩銀子,以後我在戰場上補上。我先把銀子存在裴姨這邊好了。」
徐鳳年在桌子底下踢了這哪壺不開提哪壺的笨徒弟,無奈笑道:「我身上沒帶銀子。」
餘地龍不依不饒追著說道:「咱們不還從郡城那邊帶走了兩罐棋子嘛,軲轆街上也有當鋪的,我瞅著還挺值錢,要不然挑個四五十顆給我,我典當個十兩銀子先?」
徐鳳年伸手摸了摸額頭,輕輕嘆息。這胳膊肘往外拐的小敗家子,那各有一百八十顆的兩隻紅棗木罐,魚腦凍黑棋也好,雪印白棋也好,僅就材質而言,一顆棋子別說十兩銀子,十兩金都不賣。而且這類古董奇珍,跟收藏珍版書籍一個德行,最是講究一個喜全忌缺。再說了,那可是西楚宮廷的頭等御用貢品啊,天曉得昔年是不是哪位棋待詔的心頭愛,甚至有可能連國師李密弼或者曹長卿都用過它們與人對弈指點江山。
裴南葦不悅問道:「他才多大的孩子,就去沙場殺人了?」
徐鳳年看著她平靜道:「他是我的徒弟。」
餘地龍大概很怕師父和裴姨因為自己而吵架,笑道:「裴姨,沒事,我是北涼人,既然有武藝,上陣殺蠻子也是應該的。以後等我還完大個子的債,再有立下軍功,銀子都往你這兒寄送,你幫我存著好不好?到時候裴姨你隨便用就是了。」
裴南葦笑著嗯了一聲,「回頭姨找人大修一下房子,建成四合院,到時候專門幫你留一間屋子。」
狼吞虎咽的餘地龍抬頭雀躍道:「好咧!」
徐鳳年吃過飯,放下筷子,看了眼裴南葦,「我跟你去縣衙,讓倆孩子洗碗筷好了。」
兩人各自拿了把油紙傘走出屋子後,呂雲長盤腿坐在凳子上,望向忙著收拾碗筷的餘地龍,小聲問道:「裴姨到底何方神聖啊?怎麼瞅著咱們師父挺緊著她的。」
心情極佳的餘地龍有了開玩笑的念頭,故意神秘兮兮道:「裴姨可了不得,武功沒有天下第二,也有天下第三。」
呂雲長一臉匪夷所思,「你唬我?」
餘地龍撇嘴道:「愛信不信,反正裴姨一根手指頭就捏死你。對了,這是我家,你以後登門拜訪,記得別蹭吃蹭喝,得帶禮物。」
呂雲長一陣呲牙咧嘴。
餘地龍捧著碗筷歡快跑向灶房,「有家嘍。」
徐鳳年和裴南葦走在巷弄里,感慨道:「謝了。」
裴南葦淡然道:「因為餘地龍那孩子?不用,我本來就挺喜歡這孩子。倒是那個呂雲長,渾身戾氣,不太喜歡。」
徐鳳年搖頭道:「你錯了。我如果撒手不管,呂雲長以後撐死了也就是個在江湖上翻雲覆雨的梟雄,做個什麼武林盟主就差不多了。可餘地龍要是沒有管束,或者說心裡頭沒個牽掛,會很可怕的。這孩子未必沒有機會成為一個王仙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