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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小蛟和洪新甲當初結伴而來,自是結伴而返,因為有洪新甲這個令離陽朝廷垂涎三尺的香餑餑,褚都護專門多派遣了半營騎軍為之護衛送行,曹小蛟跟洪新甲在一輛馬車上相對而坐,曹小蛟不斷灌著酒,洪新甲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說道:「你怎麼口無遮攔的,真當不知道王爺和都護大人不清楚你沾了那一屁股屎,還非得在城頭上自己脫下褲子,給誰看呢你?」
曹小蛟斜眼瞥了一下半輩子都在跟土地石頭打交道的洪新甲,笑著反問道:「你還記得咱們來的路上,你擔心什麼嗎?」
洪新甲點頭道:「自然,你這麼臭的名聲,誰捂著你,就是一捧黃泥也像是屎。王爺既然破例升你的官,一般來說都會恩威並濟,我雖然做官沒有悟性,這點門道還是清楚的。一般而言,王爺這趟接見你,怎麼都該提醒你幾句。」
曹小蛟哈哈笑道:「對啊,這才是常理,所以我若是被王爺語重心長教訓一頓,甚至是給罵得狗血淋頭,我都能安心。可你發現了沒,咱們這位王爺很奇怪,從頭到尾,都沒有提點我曹小蛟這個貪官酷吏幾句。」
洪新甲愣了愣,訝異道:「確實如此。」
曹小蛟提起袖子擦了擦嘴,說道:「所以我這才怕啊,否則我又不是腦子進水,敢在城頭上當著褚魔頭的面挑釁王爺?這不是打他褚祿山的臉還能是打誰的?」
洪新甲更迷糊了,一臉茫然問道:「那你惹惱了褚都護,以後不一樣要被穿小鞋?」
曹小蛟慢慢喝了口酒,「老洪你就別管了,說了你也不懂。你啊,就是跟爛泥和石頭這些死物打交道的命,別摻和這些亂七八糟的。」
洪新甲笑道:「不管怎麼說,升官都是好事。」
曹小蛟悶聲道:「給多大的官,給多少兵,我曹小蛟就表露多少能耐,不過誰想要我真的連命都不要,甭想了。天底下就沒東西比命更值錢,曹某人又不是兩手空空的小卒子,需要拿命去搏前程。」
洪新甲一半慌張一半惱火道:「這些話你就老老實實爛在肚子裡!」
曹小蛟掀起帘子,望著外邊的秋風裹挾起黃沙,一浪接一浪,席捲大漠。
洪新甲一拍大腿,突然說道:「記起一事兒,是跟何老將軍喝酒的時候,他老人家無意間說漏嘴的。你還記得那天兩營對峙,分出勝負後,王爺的贈刀贈馬?」
曹小蛟點頭笑道:「也就是有點手腕的收買人心而已。」
洪新甲臉色有些古怪,輕聲道:「王爺當時其實還說了句話的。」
曹小蛟提起酒壺,洗耳恭聽。
洪新甲說道:「似乎王爺說了句,『只要能建功就行,不是要你們送死。』」
曹小蛟默然無言語,喝了口酒。
秋風之中,兩騎南下,但不是直接回到涼州州城,而是轉向了幽州胭脂郡。
碧山縣的傍晚,驟然間大雨磅礴。
被淋成落湯雞的徐鳳年叩響門扉,等了半天才等到開門,望著女子那張冷淡的臉龐,笑道:「餓了。」
女子冷笑道:「巧了,我也沒吃飯。」
徐鳳年腳下抹油,從撐傘的女子身邊滑過,「我做去。」
餘地龍一輩子都沒能忘記當時那一幕,當時孩子只覺得這個絕美的女子要麼是皇后娘娘,要麼就是比武評十人加在一起還要厲害的高手,否則就說不通了。
日後的「陸地蛟龍」,也正是這個時候才覺得自己的師父,還是有活人氣的。
第054章 陸地朝仙圖
秋雨陣陣,餘地龍覺著這個師父就像是一個跑來打秋風的無賴。
孩子沒敢進屋,蹲坐在門檻外的台階上,抬頭望去,屋檐下掛著一張青黑色的雨幕,噼里啪啦砸在地面上的雨水濺在褲管上,餘地龍輕輕嘆了口氣,突然有些想念那個背著大木劍匣的姐姐了。聽到細碎的腳步聲,餘地龍轉過身,看到那個不知道該喊姐姐還是姨嬸的女子拎了兩條小板凳,一條放在他身邊,一條她自己坐著,餘地龍猶豫了一下,還是坐在板凳上,規規矩矩正襟危坐,目不斜視。在此「寡居」的裴南葦看著孩子的刻板坐姿,輕聲問道:「你是做什麼的?」
餘地龍很認真想了想,靦腆說道:「是我師父的徒弟。」
裴南葦被逗笑,「難不成還能是你師父的師父?」
餘地龍微微張大嘴巴,有些臉紅。
裴南葦不再說話,跟著這個孩子一起望著院子裡的泥濘,自言自語道:「本來該鋪上石板的。才從燕窩子嶺挖來的十幾斤花泥,就這麼給澆沒了。」
餘地龍聽著她的碎碎念,也不覺得有多煩,興許自幼便是孤兒的緣故,餘地龍有種陌生的溫暖。
兩人身後傳來嗓音,「吃飯了。」
小方桌那邊,徐鳳年已經端上飯菜,也擺好了碗筷,裴南葦和餘地龍拎著板凳走入屋內,裴南葦跟徐鳳年相對而坐,孩子思索了一下,沒敢上桌吃飯,只是捧著碗坐到門檻上,繼續看著雨水砸在泥濘中。這一刻,打從記事起就念想著長大後要攢夠造房子錢的孩子,打定主意以後如果要造,就按照這個院子的模樣。
「還知道回來?」
「嗯。」
「出去做什麼了?是一統江湖了,還是殺了離陽皇帝,或者是踏平北莽了?」
「這倒是沒有。不過你沒聽說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