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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鳳年沉默片刻,然後一板一眼說道:「我房間裡還有好些蠟燭。」
樊小柴兩頰頓時漲紅滾燙,一如昨日滴滴落落的紅燭。
……
很快符籙山上下都知道有個當縣官的年輕人,也不怕死,成天悠遊度日,在山上山下瞎逛,不是沒有寇匪嫌他礙眼,就想著在小巷打賞給他一刀了事,可第一個有如此想法又付諸行動的好漢,在出刀時就莫名其妙掉了腦袋,等那主薄走出小巷的時候,那顆鮮血淋漓的頭顱就順著微微斜向下的地面,滾碰到了他的腳後跟。之後馬上就有數名漢子聽到噩耗,當場便急紅了眼,蜂擁而去,其中兩人都被一位外山女子一刀攔腰斬斷後,張巨仙跟魏晉在內幾位大佬終於火速趕至,也沒有如何解釋內情,外人只知道魏仙師震怒之下,跟這個姓樊的女魔頭約定在半旬後進行一場生死戰,但這期間不得有人襲殺那名主薄。於是流言蜚語,飛短流長,有人說這個當官的年輕人是那魔頭的情郎,為了她連前程都不要了,一心入山要做一雙亡命鴛鴦。有說這女魔頭跟那主薄是青梅竹馬的關係,是北涼一流幫派的嫡傳弟子,得知前程錦繡的情郎被擄上符籙山,一氣之下便一路殺到這裡。更有說兩人是失散多年的親姐弟,等等,總之眾說紛紜,千奇百怪,沒有最離奇只有更離奇。
隨著生死戰的臨近,符籙山望向那年輕主薄的眼神,如同看待死人。
徐鳳年這一日拂曉,獨自走到山頂,風雨如晦,不見朝霞。
徐鳳年當初對於數支校尉騎軍圍剿江斧丁的戰局,可謂大失所望,不知道這一次會不會有些驚喜。
徐鳳年沒來由記起樊小柴在那天登山之時的一個小動作,也學著跺了跺腳。
符籙山已經註定在北涼沒有了立足之地。
那麼北涼在接下來的天下版圖,能否繼續有這立足之地?
徐鳳年伸開雙臂,包攬天地。
第014章 高樹露的體魄
隨著生死狀上的日期臨近,符籙山對年輕主薄的盯梢就越來越嚴謹,興許是樊小柴終歸不算仙棺窟的記名弟子,沒有摻和這趟渾水,甚至連陸海涯也給喊回去,不過就在符籙山上上下下都以為女魔頭成為棄子之時,仙棺窟的山主,沉劍窟主糜奉節光明正大地登山了,雖說除了得意弟子陸海涯,並無其他高手,不過任何人都沒有掉以輕心,因為糜奉節「馱劍」而至,如老馬馱重物,因為糜奉節所負之劍實在太多了,不下三十柄,都一股腦捆縛在背後。
當時徐鳳年正跟幾名頑劣少年蹲在山門石階上聊著山外的花哨世界,以此換取他們抓來的幾隻紅腹錦雞,正聊到涼陵兩州各自花魁的優劣,誰的胸脯縫隙更加滴水不漏針插不入,誰的臀瓣兒翹起後能擱置更多物件,五六個血氣方剛的少年們聽得一驚一乍,都開始在腦子裡拿山上惹眼可人的那些姐姐嬸姨們作比較,約莫有個輪廓了,然後偷偷會心一笑,草寇少年們對這個做官的男子並無太多惡感,說葷話瞎吹牛都跟山上長輩一個德行,有人就勸他安心落草為寇得了。
徐鳳年見到糜奉節的時候,因負劍四十餘而顯得身形傴僂的老人正抬頭擦拭汗水,停下腳步,顛了顛後背,伸手把幾柄即將滑落的古劍都推回原位,相貌平平的老人跟徐鳳年對視一眼,冷漠視線一掃而逝,陸海涯在師父身邊低聲言語,糜奉節這才多看了一眼徐鳳年,但也僅限於此,繼續緩緩登山,徐鳳年身邊的少年對這位不苟言笑的沉劍窟主並不陌生,膽子大些的,還要揚言要跟糜奉節買幾柄好劍,老人對大多數符籙山少年都不理不睬,倒是望向一個蹲在邊緣地帶始終沒有開口說話的壯實少年,隨手從背後抽出一柄江湖上不常見的古劍,一鞘雙棲,若是雙劍分大小,便是子母劍,大致相當,那就該是鴛鴦劍,糜奉節把劍拋給少年後,也不說話,繼續緩緩登山,被無緣無故贈劍的少年接住了劍,燙手一般,又迅速丟到一旁,看也不敢看,家有家法,山有山規,少年從小便不知娘親是誰,爹也早早死在一場官兵剿匪中,無依無靠,哪裡敢壞了符籙山的規矩。
陸海涯微微搖頭,這麼一樁千載難逢的機緣,就給少年暴殄天物地錯過了,仙棺窟練劍居多,有幾人有過被師父親手贈劍的榮幸?仙棺窟之所有這麼個名號,緣於師父在山上無意間發現了一處先古劍士的殉葬地,以山崖洞穴做棺,一洞一墓一屍一劍,原本悠遊天下閒雲野鶴的糜奉節得此大運後,便棲身於此,自封沉劍窟主,在劍道上穩步精進,除了當年跟張巨仙有過一戰,之後就再沒有人見過師父出劍,除了閉關悟劍,每次短暫出關之時也僅是用言語指點後輩劍術,陸海涯的四位師兄師姐都曾被師父授予名劍一把,唯獨他獨得三把,只是比起樊小柴,陸海涯還是差了很遠,師父當初不惜以仙棺窟一半古劍相贈,就為了讓此女喊他一聲師父,甚至不用行那三叩拜師禮。陸海涯跟在這位年邁劍士身後,有些時候也會想,如果這位沉劍窟主願意出山,是不是就是江湖上傳說的劍仙了?是不是那高居一品俯瞰武林的陸地神仙?
糜奉節皺了皺眉頭,又一次駐足不前,看到那資質魯鈍不值一提的張巨仙下山相迎,狗屁仙師魏晉亦是結伴而行,後頭還更是精銳盡出,這般興師動眾,符籙山莫不是要以多欺少?糜奉節輕輕一笑,自己何嘗不是仗著劍多欺負別人?符籙山的高手,要來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