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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鳳年手中幼崽開始扭動身軀,心情愜意的楊青風笑道:「虎夔幼崽比馬駒要強壯無數,這會兒大抵可以行走了,殿下可以替它們尋一處水源,清洗一陣,古書上說幼年虎夔需要遇水才靈,方才殿下躍過那條小溪,便不錯。水淺,不至於讓它們潛水溜走,若是換成江河或者深潭,有些棘手。」
徐鳳年點了點頭,說道:「呂錢塘,你和寧將軍一起埋葬了這頭母夔。」
楊青風震驚道:「殿下,虎夔鱗甲如果做成了甲冑,刀槍不入水火不侵,比之那符將紅甲半點不差!」
徐鳳年眯眼斜瞥了一下忠心耿耿的楊青風,沒有說話。楊青風噤若寒蟬,不敢再多說一個字。
徐鳳年捧著它們掠至溪畔,將它們放入溪水,兩頭幼崽沒入清澈溪水,在水底如履平地,遊玩嬉戲,撲騰出水花無數,離溪畔稍遠了,那隻體型稍小的姐姐金剛似乎瞧不見徐鳳年,張嘴咬了一下弟弟,兩頭幼崽便浮出水面四足划動,朝坐在岸邊的徐鳳年衝過去,最後它們更是幾乎踏波而行,躍入世子殿下懷中,蠻勁可怕,徐鳳年差點後仰倒地,胸口一陣酸痛,也不在乎,不顧這對幼崽天生披甲刺,伸手摸了摸與他關係親昵的兩個淘氣傢伙,徐鳳年笑臉燦爛。
大戟寧峨眉不明就裡,只覺得那對幼獸長相奇特,不似凡物。
舒羞小聲詢問身邊楊青風:「姓楊的,這對幼崽叫什麼?」
楊青風無動於衷,跟木頭一般杵在那裡。
舒羞嫵媚撇嘴道:「小氣。」
楊青風只是望向坐在溪畔陪幼夔戲耍的世子殿下背影,想不明白為何白白浪費了全身上下里外都是寶貝的母夔屍體。
舒羞下意識呢喃道:「這個世子殿下,總覺得他對一些不起眼的人和物,要更友善。對我們幾個,甚至不如他的坐騎。」
聽進耳朵的楊青風冷笑道:「那只是對你而言吧。」
舒羞想起世子殿下對自己喊舒大娘,還有破舊道觀和青羊宮裡世子殿下口口聲聲要送出去,惱火得要殺人,只是心中激憤悶懣,臉上卻嬌媚如花,笑裡藏刀道:「也不知道是誰剛才被世子殿下一個眼神便嚇得三腿發軟。」
楊青風雙手雪白十指交叉在胸口。
舒羞譏笑道:「楊青風,你有本事動手,姐姐保證不還手,任你宰割。」
楊青風有怒氣,卻不動手,只是語調平淡道:「姐姐?難怪世子殿下要稱呼你舒大娘。舒大娘都這個歲數了,楊青風可沒興趣宰割,想必是眼光挑剔的世子殿下更是如此。」
舒羞生氣時總是能夠讓人不看怒容,而是去先見到胸脯微顫的風景。
幼夔已能踉蹌行走,雖圍繞著徐鳳年奔跑過快時會跌倒,但哪怕摔得塵土飛揚,依然安然無恙,搖晃著起身照舊活潑好動。徐鳳年看到寧峨眉和呂錢塘走來,便站起身,帶著跟在他屁股後頭玩耍打鬧的姐弟幼夔走回車隊,坐在青鳥身邊的姜泥看到這對活蹦亂跳的小傢伙,愣了愣,老劍神聽聞幼夔喧鬧聲音,掀起帘子,看了一眼,訝異道:「靈氣之盛,可以並肩當年齊玄幀座下聽他講經說法十幾年的黑虎了。」
徐鳳年提著幼夔脖子鑽入車廂,沒有看到魚幼薇,想必是不想看到自己,便跑去姜泥李老頭那邊生悶氣了,也好,徐鳳年摘下繡冬春雷雙刀,盤膝坐下,兩頭幼夔用小腦袋拱他的小腿,徐鳳年拍了兩下,等它們納悶著抬頭,徐鳳年分別指了指兩個小傢伙,笑道:「你叫菩薩,是姐姐。你叫金剛,是弟弟。再說明一下,我叫徐鳳年,不是你們爹。好了,我要修習大黃庭,你們別搗亂,否則把你們吊起來打。」
說來奇怪,本來不停鬧騰的幼夔在徐鳳年坐定修行後,便安靜下來,蜷縮在徐鳳年腳下,紋絲不動,晚出生一步便只能做弟弟的雄虎夔若是動彈一下,便被體型其實輸給它的姐姐咬上一口,它也不敢還嘴。
修習忌諱分心,可不知為何,徐鳳年想著這對姐弟幼夔以至於嘴角翹起,並無可以專心一致吐納,體內氣機流轉卻是比之往常還要流暢。
徐鳳年沒來由想起當初在山上瀑布後騎牛的一番話,「太上忘情,非是無情,忘情是寂靜不動情,好似遺忘,若是記起,便是至情。正所謂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一言,道可道非常道,偶而知道,欲言又止,才算知道。」
徐鳳年睜開眼睛,笑罵道:「什麼玄空大道,總喜歡說得模稜兩可莫名其妙,騎牛的,你若真是真武大帝降世,有本事就下武當上龍虎,這個要是太難為你了,那就給我滾去江南!」
徐鳳年收斂了笑意,喃喃自語道:「見一個女人,比成為那肩扛兩道的天下第一都要難嗎?」
兩大祖庭南北相望。
六百年前,龍虎大興,武當山幾乎香火凋敝殆盡,大半道士逃下山。三百年前,武當反過來力壓龍虎,龍虎低頭低到不能再低。如今百年,王朝一再抬高龍虎,武當一代不如一代,連王重樓在內的歷任掌教都不曾一次進京面聖。
下一百年?
少有人真的認為玄武當興五百年。
這場暗鬥了整整千年的南北之爭,是騎牛的以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個啥東西的天道勝出,還是那個號稱龍虎山上悟性第一,武道精進第一,以至於此生有望修為並肩齊玄幀的齊姓小天師?
徐鳳年實在是不明白洪洗象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