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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名少女奔出沈家坊,鴉鬢斜釵。

    在離陽廣袤版圖根本不值一提的小城外,洛陽比柳蒿師預料之中要快了些許光陰擺脫宋念卿。

    這點在往常可以忽略不計的時分,在這裡就足以翻天覆地。

    天下歷朝歷代所謂躋身陸地神仙的劍仙,仙人之劍寥寥無幾,許多劍仙一生中僅有一劍一招達到地仙境界,前朝百年前被劉松濤掛屍山頂的劍仙魏曹,便是如此。宋念卿這一劍遞出,一往無前,在柳蒿師看來哪怕是王仙芝和拓跋菩薩對上也要頭疼,撼大摧堅必定只能緩緩破之,宋念卿那一劍已是臻於劍道巔峰,柳蒿師久在天象境界耳濡目染,若是他自己遇上,就只能一退再退,當年在太安城,那名女子強入陸地神仙,硬是憑藉那半遞半收的一劍全身而退,足見地仙一劍的無上威嚴。宋念卿這毫無徵兆直破兩境的一劍無疑讓柳蒿師收穫頗豐,也讓徐鳳年和白衣女子吃盡苦頭,原本在柳蒿師計劃中,既然察覺到洛陽的存在,那就只能渾水摸魚,入城後不論是擊殺還是重傷徐鳳年,只能一擊便退,絕不戀戰,柳蒿師自認遇上能夠合攏天地作一線劍的洛陽,沒有任何勝算。

    之前遇上她是如此,可不惜全盤扛下宋念卿一劍的她,柳蒿師就不覺得是如此勝負懸殊了。

    白衣女子放棄併攏天地的一劍威勢,掠至徐鳳年身邊,眼神晦澀不明。

    縮袖十指偷偷勾畫的柳蒿師嗤笑道:「堂堂天下武評第四的魔頭洛陽,竟然也會如此魯莽行事?」

    背對柳蒿師的洛陽默不作聲。

    牆頭有一襲終於現世的鮮艷朱紅袍子,陰物五臂捧住腦袋,抓住雙面,尖銳指甲鉤帶出鮮血,痛苦得發不出聲音。

    城中,全身血肉模糊的宋念卿踉蹌坐地,顫顫巍巍伸手,艱辛脫下那雙破損嚴重的布鞋,輕輕捧在懷中,就此死在江湖。

    與洛陽相依為命的一尾青魚已經在城內劍氣中消散,另一尾同是從大秦帝陵帶出的長須赤魚憑空浮現,洛陽折斷所有龍鬚,龍鬚迅速融入手心血脈。

    柳蒿師雙手猛然抖袖。

    白衣洛陽背後如遭重擊,劇烈震盪搖晃之後仍是不倒,悠悠吐出一口不絕於縷的金黃霧氣,輕聲道:「不等了。八百年前你留給我的,我今日一併還你。從今往後,世間再無大秦皇后洛陽。你與她以後如何……」

    洛陽咬了咬纖薄嘴唇,不再說話,任由後背次次被柳蒿師牽動的氣機傾力撞擊,口吐數百年積澱下來的渾厚修為,化作一團金黃霧氣,瀰漫徐鳳年全身。

    柳蒿師臉色劇變,不假思索就開始回掠後撤。

    「徐鳳年」緩緩起身,雙眸金黃,向天地示威一般伸了個懶腰,然後安靜望向眼前的白衣女子,嗓音醇厚,「洛陽?」

    女子的身影逐漸飄搖不定,開始消散在風中,她淚流滿面,卻是笑著彎腰斂袖,猶如八百年那一場初見,他尚未稱帝,她在田野之間還不曾入宮,用魔頭洛陽絕對不可能說出口的嬌柔嗓音,她百轉千回輕呼一聲,「大王!」

    第085章 王仙芝前來收官

    襄樊城,銀裝素裹下如披裘的雍容婦人,很難想像二十年前就是一座陰氣森森的鬼城,頗像一位嫁入豪族的寒門寡婦,驟然改頭換面,不見任何寒酸氣,只有珠光寶氣。

    一架馬車緩行在一條幽靜深邃的窄巷,馬蹄碎碎踏,在青石板上踩出一串清脆的聲響,駕車馬夫是位秀美女子,在靖安王府被喚作杏花,都知道是陸公子的貼身丫鬟,隨著那位眼瞎的陸公子在襄樊的地位愈發穩固,她的身份也隨之水漲船高,便是王府的大管事,瞧見了她也要擠出笑臉,生怕她可能會陸公子那邊吹枕頭陰風,至於她到底是否真的跟陸公子有肌膚之親,天曉得,靖安王府上誰不知道陸公子是年輕藩王跟前的頭號紅人,誰敢胡亂碎嘴,還不得被亂棍打死。本名柳靈寶的死士杏花小心翼翼挽起帘子,陸詡走下馬車,推門步入這棟私宅小院,杏花只能待在院外恭候,都不敢多瞧一眼院門。兩進的小院子,院中原本移植了兩株海棠,可海棠向陽不耐陰,院落光線偏暗,不納陽光,一株已經死去。陸詡徑直走向正房,登上台階之前,停下腳步,一位守在門口的女子原本愁眉不展,見到陸詡後,先驚後喜,連忙走下台階,離了一段拿捏好分寸的距離,畢恭畢敬柔聲道:「見過徐公子。」

    陸詡面露清淡笑容,微微低頭拱手,不缺禮數。他雖心底反感這個來路不明的尤物女子,也從不在年輕藩王那邊掩飾,可真避不了要與她打交道,還是不會在面子上交惡。屋內傳來一陣瓷器砸地摔碎聲,陸詡抬頭「望」向正房,皺了皺眉頭。自從春神湖真武大帝法相一腳踏船後,靖安王失魂落魄返回襄樊城,已經多日不曾露面,許多需要藩王硃筆批註的緊要政事都給耽擱,他雖然是靖安王府當之無愧的頭號智囊,但僭越之舉歷來是謀士大忌。女子抿嘴嘆息一聲,「懇請陸公子入屋勸一勸,王爺回來之後就只是飲酒,不曾用餐。」

    陸詡點了點頭,走上台階,這位女子緊隨其後,容貌端莊眉眼卻嫵媚的她跟那位跟隨暴斃老靖安王殉情的王妃既形似又神似,她幫陸詡輕輕推開房門。房內趙珣披頭散髮,背靠牆壁坐在角落,身邊滾落十數個酒壺,滿身酒氣,哪裡還有半點藩王風采,見到陸詡之後,先是愧疚難安,繼而惱羞成怒,手指顫抖提起酒壺,酒壺空蕩,在襄樊聲名直追父王的年輕藩王仰頭等了半天,都沒等到幾滴酒水,丟出酒壺,將櫃架上僅剩的一隻瓷瓶砸得粉碎。陸詡眼瞎心不瞎,對於趙珣的一蹶不振並不奇怪,這位世子殿下這輩子沒有經歷太大波折,僥倖成為新靖安王之後更是順風順水,卻在逐步走向巔峰時,被心底最仇視的敵人以近乎舉世無敵的姿態狠狠踐踏尊嚴,陸詡沒有出聲安慰,而是轉身伸手,從女子手中接過一隻新酒壺,坐在趙珣對面,遞給這位只敢躲起來借酒澆愁的年輕藩王,聽到女子走出屋子的腳步聲以及關門聲,這才緩緩說道:「北涼世子果真是真武大帝轉世,那才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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