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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鳳年彎腰揉了揉小妮子腦袋,安慰道:「難看是難看,不過等你再大些,去穿就好看了。」
正蹲著的王初雪苦臉道:「會長不高的。」
徐鳳年哈哈大笑,後撤兩步,靠坐著石碑,後背一陣濕涼,將繡冬春雷擱在膝上,遙望湖中夜景,八百里春神湖,如今看似祥和安寧,無法想像當年卻處處是硝煙,檣櫓熊熊燃燒,有幾人是羽扇綸巾雄姿英發,有幾人是灰頭土臉喪家之犬,湖上乘船可至鬼城襄樊,三萬六千五十周天大醮,又為誰而立?廟堂從來只聽成王笑,不見敗寇哭。像身邊姑娘的爹,王林泉,若非手持聚寶盆,有誰會花心思去順藤摸瓜出王林泉當年為徐驍牽馬的事跡,說來有趣,北涼軍中扛纛人少有好下場,為人屠牽馬者卻大多權貴彪炳。
徐鳳年正遐想聯翩,王初雪跟大黿打鬧盡興了,就面朝世子殿下坐著發呆,她與他,相對而坐,他膝上有雙刀,才二八年紀的她手中筆刀寫出了《東廂頭雪》,身在北涼從未聽說過東廂與小王東廂的徐鳳年自然不知書中身世淒涼的女子原型是眼前丫頭。
徐鳳年突然問道:「王初雪,你既然跟大黿是朋友,那今天晚飯沒見你對在吃烏雞燉甲魚的時候嘴下含蓄啊,我看桌上就你吃得最歡快。」
王初雪故作迷茫啊了一聲,眼睛側望向一旁,紅著臉不敢正視徐鳳年,嬌憨無比。
一般來說,甲鱉大則老小則腥,冬季最佳,春秋兩季次之,最下是夏鱉,被老饕們貶為蚊子瘦鱉,可春神湖的鱉卻是特例,愈老愈成精,兩百年老鱉的鱉裙更是至味。王初雪這貪嘴妮子當時可是一點不含糊,動筷如飛,王林泉幾次眼神示意,都得不到回應,徐鳳年看得好笑,本來對她的裝束十分反感,一頓飯下來,反而好感增加許多,女子率性天真才美,再漂亮的女子,若嬌柔做作起來,在徐鳳年看來簡直就是死罪。
王初雪似乎有心要轉移話題,不惜拿出殺手鐧,小聲說道:「大黑背著的碑石其實有許多古體小篆,只是我看不太懂,查了許多古書,才勉強認得幾句,似乎是在說東海再東有仙山,有人學得這般術,便是長生不死人。還有算是甚命,問什麼卜,背負天書,神欽鬼伏。其餘的,我就兩眼一抹黑啦。」
徐鳳年嗯了一聲。
王初雪湊近了問道:「你不想看?」
沒有按照她的預想去追問的徐鳳年忍住笑意道:「我先擺架子,假裝不想看。」
王初雪莞爾一笑,轉身拍了一下大黿碩大腦袋,大黿似乎不太情願,她便賭氣接著拍,估計它實在拗不過小妮子一拍接一拍要拍到天荒地老的蠻不講理,嘶吼一聲,身形一晃,那塊無字碑吱吱響起,陽面凹陷下去,露出一牆面的陰書,徐鳳年站起身,眯起丹鳳眸子,飛快瞄了幾眼,迅速記下。古篆一個都認不得,但字形都牢記於心。怪不得徐鳳年如此勢利,保不齊哪天這部天書就是一塊免死金牌。只是全部記下後,徐鳳年指了指自己額頭,坦白道:「我已經都看清楚了,都藏在這裡。」
小姑娘真是一點不懂人情險惡,一臉不以為意,只是佩服說道:「你真的能過目不忘呀?我爹沒騙我。」
徐鳳年笑眯眯道:「要不咱們也在石碑上寫點東西留給後人去猜?」
王初雪愣了一下,拍手道:「好!」
徐鳳年抽出春雷刀,和王初雪走到石碑背面,問道:「寫什麼?」
這對活寶,一個膽大包天,一個大逆不道,湊在一起才敢有這樣荒誕不經的行為。
王初雪思索片刻,笑道:「要不就寫徐鳳年與王初雪到此一游?」
徐鳳年伸出大拇指,讚賞點頭道:「乾脆再加上年月日?」
王初雪開心笑了,又可見她的小虎牙。
徐鳳年寫得一手好字,即便以刀刻字,一樣刀走龍蛇,尤其是練刀以後更是氣勢驚人,小妮子看得心神搖曳。
徐鳳年望著石碑上的傑作,哈哈大笑,這大概是千年以來無人能做的壯舉了吧?
徐鳳年重新背靠石碑坐下,對王初雪招招手,示意她坐近了,兩人幾乎肩並肩依偎。
小妮子呢喃道:「你要是能帶刀孤身入北莽就好了。」
徐鳳年疑惑問道:「為什麼?」
王初雪嬌羞道:「有部小說里一名男子便是這般做的,他用北莽皇帝的頭顱作聘禮。」
徐鳳年想了想,「倒是可行。」
王初雪低頭輕聲道:「若是這樣,我就給你寫詩文三百篇。」
徐鳳年沒有深思,只是笑道:「那我還是虧了,得是一顆北莽蠻子的頭顱換取詩一篇。」
王初雪依然低著小腦袋,側臉婉約,月光下,依稀可見她精緻耳朵上的稚嫩絨毛。
徐鳳年伸出一根手指,抬起她的柔美下巴,看到她兩頰紅暈,睫毛輕輕顫動。
徐鳳年手指抹過她的嘴唇,輕佻笑道:「快快長大些,我再採擷。」
她被徐鳳年順勢摟入懷中。
徐鳳年輕聲道:「怎麼就看上我了呢?丫頭,你真不走運。」
王初雪扳著手指頭,眼神恍惚道:「打我記事起,就知道你了啊。爹說你以後肯定會是世間最奇偉的男子,我就在姥山一直聽著看著,以後也一樣,等我長大了,你真的會回來看我嗎?長大是多大呀?我今年十六,那十七歲夠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