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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走得慢,離那碧山縣衙門還有些路程,裴南葦欲言又止起來。

    徐鳳年轉頭看著她笑道:「想問就問吧。」

    裴南葦看著他,「你不是知道我想問什麼嗎?」

    徐鳳年收攏起自己油紙傘,突然擠入她傘下,裴南葦也沒什麼異樣神情,她想「夫妻」二人去衙門吵架要債,結果各自撐傘,也許會不太像話,氣勢就弱了。

    徐鳳年從她手中接過雨傘,肩並肩走在拐出巷口後踏足的軲轆街上,「當時跟武當王小屏去神武城的途中,我也沒有把握能不能在人貓韓生宣手底下活著,就跟王小屏說過些心裡話。我爹徐驍一直不是什麼彎彎腸子的人,他說過北涼道和離陽就是一家人,關起門來吵架都沒關係,一個屋檐下的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了,那就搬出去在隔壁自立門戶,老死不相往來好了。但如果說別人覺得有機可乘,跑到家門口耀武揚威,那麼徐驍不介意一個大嘴巴就摔過去。就這麼簡單的道理。當然,徐驍也有底線,就是我這個要繼承他家業的兒子,只要我不死,哪怕繼承家業的過程中磕磕碰碰,沒那麼順順噹噹,徐驍也能忍著,如果我死在朝廷手裡,那他就不管北涼了,肯定要帶著三十萬北涼邊軍一路打到太安城。當年我跟老黃一起遊歷江湖,當時的皇后如今的太后趙稚,就親自動用侍衛幫我擋過災,顯然她作為女子,更能憑藉直覺把握住徐驍的心思。」

    徐鳳年突然自顧自樂呵起來,笑道:「至於我呢,當年在京城說過大話,說要為中原百姓守國門。不是真心話,但也不算假話。反正我得幫徐驍守著北涼,不就是幫中原百姓守著西北門戶嗎?一樣的事情,兩樣的心眼而已。」

    裴南葦嘴角輕輕勾起。

    徐鳳年望著前方不遠的那座衙門,輕聲道:「北莽那老婦人曾經當著兩朝所有人的面,說願意與徐驍共治天下。是不是聽上去很激盪豪氣?」

    裴南葦點頭道:「對啊。」

    徐鳳年笑道:「這是綿里藏針呢。當年徐驍不肯劃江而治,走掉了一批心有不甘的將領,如果說這是徐驍自找的。後來朝廷讓徐家鐵騎馬踏江湖,對武林中人動刀子,走掉的底層士卒有多少人?你肯定猜不到,是兩萬之多,無一不是身經百戰的精銳老卒。如果說徐驍願意當年在北莽老嫗提議下,接受了,你覺得會走掉多少人?」

    徐鳳年伸出一隻手,旋轉了一下,「最少十萬。」

    裴南葦恍然道:「原來如此。」

    徐鳳年眯起眼,「那場風雪中,徐驍跟那老婦在關外相見,我和拓拔菩薩各自當馬夫。最後不歡而散。不過你要是以為徐驍是覺得會北涼軍心渙散才不答應,那你也太小瞧我爹和慕容女帝了。她私下答應過徐驍,提出過一個條件,你打死都猜不到。」

    裴南葦隨口道:「不就是功成之後,徐驍年紀大了,只能養老,但可以讓你徐鳳年來當中原之主嗎?」

    徐鳳年目瞪口呆,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後,滿臉震驚道:「你這也猜得到?!」

    裴南葦白了一眼他,「本來猜不到,可你都那麼說了,反正就是怎麼不可思議怎麼來,再說了,趙稚是女子,我也是女子,就不能猜出慕容女帝的心思?」

    徐鳳年由衷讚嘆道:「厲害!」

    裴南葦冷不丁說道:「我不冷。」

    徐鳳年一臉茫然。

    裴南葦扯了扯嘴角,「真怕我冷,給雨水濺在肩頭,你怎麼幹脆不把油紙傘側向我,你的誠意是不是也太足了點?手,拿開!」

    徐鳳年悻悻然縮回搭在裴南葦肩頭的手。

    兩人走入縣衙大門,徐鳳年收起傘。縣令馮瓘和縣丞左靖都按例住在衙門後邊,徐鳳年這個名義上縣衙三把手的主簿本該也有一席之地,只不過當時給馮瓘欺侮他「年少無知又無根基」,排擠了出去。當初入山剿匪一役,其實什麼都沒做就只因為是一把手的馮瓘,在年末考評得了一個中上,左靖倒剩點殘羹冷炙的「分潤」,赴涼士子身份的縣尉白上闕則成功轉入幽州軍。兩人穿過衙門的時候,一路上那些還在當值的六房胥吏都有熱絡打招呼,他們對徐奇這位失蹤很長時間導致座位不保的年輕主簿印象不差,只不過熱情臉色中,順帶著又有些玩味眼神,既有惋惜,也有幸災樂禍。徐鳳年靠著這點蛛絲馬跡,就心中有數了。雖說徐主簿馬上就要捲鋪蓋滾蛋了,但是馮瓘在獲知此人登門拜訪後,還是沒有太過不近人情,畢竟他才是罪魁禍首,否則徐奇也不至於這麼快就得離開碧山縣,在幽州的舊黃曆上,別說一年半載,多少在衙門當差任職撈油水的將種子弟是幾年都見不著人影的?誰讓徐奇這個末流將種門庭子弟既沒靠山,又不識時務在當下遊手好閒?如今幽州誰還敢不把點卯當回事?據說陵州那邊,在那個糧倉刺史的整頓下,一大批不務正業的世家子都給收拾得比孫子還孫子。馮瓘坐在書房,正在把玩兩樣新到手的好物件,竹根雕少獅太師鎮紙擺件,和據說是舊南唐御製的竹黃靈芝玉如意,聽到下人稟報後,本想起身去書房外應付幾句就了事,是不會讓那徐奇喝上一口熱茶的,只不過當那下人善解人意提了一嘴那徐主簿的妻子也同行後,縣令大人就心領神會了,把屁股貼回椅子,說要在書房會客,備好茶水。

    馮瓘沒有走到書房門口相迎,然後縣令大人就看到那個本該滿臉諂媚的年輕人就徑直跨過門檻,也沒有主動跟他客套寒暄,接下來的舉動更是荒唐,竟是讓他那個「守活寡」的媳婦坐在椅子上,他自己則斜靠著椅子,問道:「我如果沒有記錯,新任主簿和縣尉都是赴涼士子,分別叫楊公壽和朱纓,先前都是青鹿洞書院的學子,如今北涼有大儒黃裳等人主持評點北涼士子文章時論,那楊公壽是得過一次幽州半年評的魁首,不去談他,你只說說看那朱纓治政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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