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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軍六百對九百,已經無戰馬可騎乘,只是以步戰結陣對峙。
黑衣少年被穿胸了一劍,刺客一擊得手便撤,連劍都不收回。他隨後與宮朴整場酣戰都未曾拔去那柄劍,提兵山副山主早已經是筋脈寸斷,成了一具無骨屍體,少年摸了摸變成一頭通體赤紅的黑虎,四下張望,從腳邊一名戰死騎兵腹部抽出一柄刀,騎兵是龍象騎兵,刀竟然是北涼刀,可見這一場血戰亂到了何種地步。徐龍象一刀斬去宮朴腦袋,彎腰撿起,攥著頭髮拎在手上,然後高高提起,九百龍象軍頓時一齊嘶吼震天:「死戰!」
一名校尉見許多騎卒手中都握有北莽刀,沉聲道:「換刀!」
沒有一匹戰馬,只有九百柄北涼刀。
六百董卓騎兵也同時換刀。
董卓不是那張喜歡親自衝鋒陷陣的將領,但這葫蘆口一戰,打到這個份上,他不得不戰,心中也想著要親手砍死幾十號龍象騎兵。南朝不管如何唾棄這個死胖子的人品,但都不敢否認董卓的帥才,大將軍柳珪甚至將這個時不時頂嘴犯倔的後生拔高到顧劍棠陳芝豹那個高度,認為董卓在北莽和離陽王朝那一場註定要波瀾雄闊的戰爭中繼續崛起,成為繼拓跋菩薩後北莽的又一位軍事柱石。董卓手持綠泉槍,一騎當先而沖。他死死盯住那個逐漸強弩之末的囊中物,人屠次子徐龍象。
世人皆知董胖子貪生怕死,但這並不意味著董卓戰力平平。提兵山這次為了他這個女婿,是付出了血本,蓬萊扛鼎奴拿出了大半,客卿出了三分之一,甚至連被譽為北莽金剛第一的宮朴老爺子都搬動出山,這樣一支死士隊伍,竟然都沒能累死黑衣少年,何況還有一名朱魍首席殺手助陣,董卓不得不服氣,換成任何一名指玄境界,都要乖乖死上兩次還不止,董卓早知道這樣就是抱著老丈人的大腿,撒潑打滾也要求著老丈人親自出馬。
事已至此,多想無益,董卓也不是那種拿得起放不下的人,他的底線是願意再拿一千游騎性命去活活堆死那個徐龍象。
屍橫遍野,會阻滯騎兵攻速。
六百董卓步戰騎卒只是拖住九百龍象軍,並不戀戰,當兩千騎兵臨近,迅速向兩側奔離戰場,騰挪出一片衝鋒空間。
兩千游騎如洪水沖刷過九百座礁石。
類似中原農耕的秋收割稻穀。
這種蠻橫無理的以逸待勞,取得了情理之中的巨大戰果。
一個回合就斬殺龍象軍將近兩百人,己方僅損失八十騎。
董卓一桿綠泉槍,輕而易舉挑死掃傷了十幾名疲憊至極的步戰騎兵。
陣亡八十中半數是被黑衣少年連人帶馬撕碎。
穿透整個步戰陣型,董卓調轉馬頭,望著那個千瘡百孔仍是屹立不倒的礁石群,以董卓的冷酷無情,仍是浮現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將來自家六萬董家兒郎,就要跟這樣的北涼軍旅直面交鋒嗎?就算最終成為南朝廟堂唯一的權臣,又能剩下多少?董家軍是他費盡心血用十年時間培養出來的嫡系,死一個就少一個,空缺極難填充,所謂的轉戰千里以戰養戰,跟東線顧劍棠交戰,他還有這個信心,跟北涼鐵騎過招,董卓信心不大。
董卓展開第二撥衝鋒,除此之外,還撥出數百騎擔當起迂迴遊獵之責,不給那龍象軍殘部任何喘息機會。
娃娃臉騎卒瞥了眼身旁連殺兩騎後被一名北蠻子用矛穿透的熟悉校尉,沒有什麼哀傷表情,握緊了手中北涼刀。
小跳蚤死了,總愛說葷話的老伍長死了,如今校尉也死了。
都死了。
怎麼都該輪到自己了。
他咧嘴笑了笑。
第二撥衝鋒過後,六百龍象軍又戰死三百人。
當董卓準備徹底解決掉這群冥頑不化的北涼士卒時,竟然不是他們率先展開衝鋒,而是黑衣少年開始朝他奔來。
是要拿命拖延時間嗎?
董卓眯起眼,上下牙齒互敲,離谷軍鎮此時不出意外已經趕來清理戰場了。
葫蘆口黃沙驟起。
天地間只見白馬白甲。
董卓狠狠吐了口唾沫,瞪眼罵娘道:「我操你黃宋濮柳珪楊元贊這些老不死的祖宗十八代,拐騙老子來跟大雪龍騎軍死磕!」
董卓毫不猶豫吼道:「伍長起,下馬,換馬給步戰兄弟。撤!」
白甲銀槍的將軍趕至戰場,望了一眼兩千董卓軍,沒有追擊。
走到胸口插有一劍的黑衣少年身前,恭聲道:「末將袁左宗見過將軍。」
少年只是歪了歪腦袋,問道:「我哥呢?」
第133章 兩截柳枝
撤退時,董卓兩千游騎和六百步卒拉開一段距離,顯得銜接疏鬆,董卓在奔出三里路後,吁了一聲,拉住韁繩,綠泉槍尖慢慢在黃沙地上劃出一條溝壑,回首望去,很遺憾那支大雪龍騎沒有趁勢追擊。董卓努了努嘴,摘下紅纓頭盔夾在腋下,也不介意在麾下將士露出一張苦瓜臉,唉聲嘆氣。一名下馬作步卒的嫡系校尉大步跟上游騎軍,來到董卓馬下,三里路佯裝潰敗,跑得跟喪家犬一般,停腳時其實氣定神閒,滿嘴髒話,不外乎唾棄那北涼第一鐵騎沒膽量。董胖子調教出來的將士,大抵都是這副德行。董卓將綠泉槍放置在擱架上,戴好頭盔,說道:「走。」
那個跟在董卓一人一騎屁股後頭的校尉生得虎背熊腰,問道:「將軍,咱們真就這麼走了?不殺一個回馬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