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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靈素瞥了眼自己的獨子吳士禎,有些心生不滿,自己這個朝廷正兒八經的崇玄令是去武當山頒布聖旨的,你小子拉攏了一幫太安城紈絝子弟跟在後頭像什麼話,那個什麼京城第一公子王遠燃,他老子王雄貴都已經從戶部尚書的位置上攆到廣陵道擔任經略使了,還第一個屁,如果不是坦坦翁還念著永徽之春的那點香火情,就王遠燃那點城府能耐,早就給人吃得骨頭都不剩了。還有其餘三位京城公子,又有哪個是真有分量的?那姓閻的色胚好歹還有個獲封美諡的名將爺爺閻震春,太安城不看僧面看佛面,或多或少不會跟這小子計較。但是那個叫宋天寶的小胖子,祖輩里就沒一個是當過官讀過書的,就是靠他爹那富甲兩遼的名頭在京城一擲千金,每天給人當冤大頭,彪乎乎的小傻子而已,這種無根的富貴,真能長久?不過是百丈高樓建在沙堆上,大風一吹,說蹋就塌的。
吳靈素語重心長道:「士禎啊,為父看來,京城世族子弟也分那三六九等,如王遠燃,他爹王雄貴雖說遭受貶謫,從一等京官淪落為最危險的一道經略使,但是以後六部京官外任幾年再返京高就,會成為朝廷常例。作為張廬僅剩的一根頂樑柱,獨木難支反而是件好事,王雄貴未必沒有機會東山再起,而王遠燃又有坦坦翁照拂,你與之結識,為父便從不反對。但是王遠燃比起殷茂春長子殷長庚,刑部侍郎韓林的獨子韓醒言,就要差了許多,甚至連范長後、李吉甫和高亭樹這撥外鄉年輕人都比不上。至於那不成氣候的閻家小兒,所在家族也就如半死之人吊著口氣而已,所以你……」
在京城權貴圈子左右逢源的貴公子吳士禎笑道:「爹,你說的我其實都明白,只不過有些事急不來,就說趙文蔚、殷長庚、韓醒言這三人吧,父輩都是張首輔的得意門生,然後早早有先見之明地分道揚鑣了,父輩官聲好,後輩口碑也不差,我就算熱臉貼冷屁股去,人家也未必答應,即便厚著臉皮進了他們家門,也做不得他們的朋友知己,與其這般徒勞無功,還不如多花些心思在王遠燃之流身上。」
吳靈素感嘆道:「小打小鬧,難成大事。」
吳士禎苦著臉道:「我倒是一心想要攀附那位陳少保,可人家連爹你的面子都不賣,哪裡會理睬我?」
吳靈素伸手撫摸著拂塵朱絲,低聲道:「我們父子仍是底子淺了些。」
吳士禎俯身靠攏這位北方道教的新領袖,壓低嗓音道:「爹,咱們這次要是能順勢踩一踩那姓徐的,返回京城,爹在陛下心中的地位,肯定百尺竿頭更進一步。退一步說,我尋個機會,偷偷把王遠燃這些愣頭青推出去跟北涼結仇,回到京城一鬧,徐家在京城的名聲就要一臭到底了。」
吳靈素猶豫不決,「那人連聖旨都敢拒收,又在他的地盤上,哪裡是王遠燃幾個可以撼動絲毫的,至於太安城官場的罵聲,徐家父子二人就從沒在意過,你小心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北涼拂水房的諜子能跟離陽趙勾爭鬥多年不落下風,不容小覷。王遠燃那幾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我不看好。」
吳士禎笑眯眯道:「不奢望姓徐的傷筋動骨,噁心噁心他,也挺好嘛。」
吳士禎記起當年在青城山給那個同齡人大肆羞辱的場景,語氣陰惻惻道:「就算給姓徐的抓住些許把柄,但是為了這麼點小事,他還真敢殺人?」
吳靈素突然問道:「後頭隊伍里那個姓柳的河州郡守之子,說他當年拿刀鞘打過姓徐的,當真?」
吳士禎幸災樂禍道:「多半是真的,據柳乘風所言,當初徐鳳年帶著個老僕遊歷江湖,途經河州,在街上起了衝突,結果被他拿一柄涼刀的刀鞘狠狠砸在了徐鳳年額頭。那個傢伙還說徐鳳年當時揚言要帶一萬北涼鐵騎踏平河州來著,於是柳乘風就問你誰啊,然後徐鳳年就反問了一句『徐驍是我老子,你說我是誰?』柳乘風當然打死都不信,給了徐鳳年一刀鞘後,乾脆拔刀追著砍了半條街。是去年聽那些郡內酒樓的說書先生天花亂墜,才曉得徐鳳年還是世子殿下的時候,還真跟一個老僕白龍魚服闖蕩過江湖,嚇得半死,尤其是徐鳳年拒收聖旨,派遣幽州騎軍壓境河州的時候,不光是柳乘風這傢伙,連他爹在內一大家子都連夜屁滾尿流跑出城了,事後見幽州軍沒有要打河州的意思,才戰戰兢兢返回郡內。」
吳靈素也覺著有趣,笑道:「可後來不是又有幽州萬騎入薊州一事嗎?那可是要經過河州的。」
吳士楨捧腹大笑,差點眼淚都笑出來,「所以那家子人又重操舊業連夜跑路了,好在幽州騎軍最終是由葫蘆口返回,才讓柳乘風的爹沒辭官搬去江南,不過柳家也因禍得福,整個河州都知道了這麼個敢揍北涼王的英雄好漢,連柳乘風的爹都在上次殷茂春主持的地方大評中得了個河州獨一份的『中上』。這不柳乘風跟宋天寶是相識多年的好哥們,給王遠燃他們接風洗塵的時候,對車隊裡那個前刑部侍郎的女兒一見鍾情,加上他大概確定徐鳳年應該不會跟他一般見識了,才死皮賴臉跟著一起來到了幽州。」
早已不是在一隅之地自封為王的吳靈素冷笑道:「傳言宋天寶他爺爺作為兩遼首屈一指的財神爺,早年就跟崛起於遼東錦州的徐驍相當不對路,一個柳乘風,再加上在京城九九館跟徐鳳年起衝突的王遠燃,不愧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