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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驍離馬車沒多遠,一駕馬車奔馳而來,駕車馬夫一頭汗水,徐驍擺手示意槍仙王繡的同門師弟韓嶗山不要上心,側身堪堪躲過兩匹高頭大馬的馬蹄,只是示意一位王府豢養的高人去車內拿一件早就準備好的外袍,準備穿上好入宮早朝。
只是應了那句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徐驍對於馬車衝撞沒有介意,那權貴府邸出來的馬夫卻嫌這駝背老頭兒礙眼礙事,當作是朝廷里哪位官員的不長眼家奴,車內主子本就因為身體有恙耽誤了早朝時間,一路催促得厲害,連累他挨罵無數,心情當然糟糕透頂,一怒之下就揚鞭砸人,徐驍笑了一下,沒有任何動作,韓姥山便抓過馬鞭,將馬夫扯下,一腳踩在胸口,喀嚓一聲,直接踩斷了兩根肋骨。
馬車上走下一位身穿四品雲雁文官朝服的中年儒士,見到家僕慘遭橫禍,勃然大怒,再看那老頭兒面生得很,顧不得斯文,破口大罵,大體是在怒斥誰家的下人膽敢在皇城外驕橫行兇,指著徐驍鼻子要他報上府上官員的名號,等下上朝就要親口向皇帝陛下彈劾,氣焰熊熊。
這位儒士身居四品,與州牧同階,太子左庶子,是讓人眼紅的東宮清貴位置,這還不止,他父親劉彬忠是東閣大學士,兩朝重臣,本朝文官勛貴極點便是三殿三閣,東閣雖說位居末尾,但三殿三閣並未授滿,加上武英殿、文華殿、文淵閣總共只有四個,劉彬忠身為四人之一,可謂榮貴非凡,加上他哥哥劉體仁是銀青光祿大夫,父子三人同朝為官,傳為美談。若非如此,他也不敢在皇城門外便隨便放話要彈劾,畢竟能夠參與早朝的官員,都不是尋常人物。
徐驍看著這位四品太子左庶子在那裡唾沫四濺,一笑置之,一名扈從拿著包裹躍下馬車,解開後路出朝服一角,那劉家儒官瞥了一眼,下意識愣了愣,眼前這老頭兒還是當官的不成?可文官武將,沒聽說有這等樣式的官服啊?天底下,官服遠比府邸規模要更不得「僭用」,一旦被揭發坐實,便是入獄發配的下場。當包裹徹底打開,姓劉的東宮左庶子便徹底瞪大眼珠子了,蟒袍?那是一件藍緞平金繡五爪蟒袍?!
蟒衣,自古便是象龍之服,與九五之尊所御龍袍相肖,但減一爪。與龍袍一般繡「江牙海水」。本朝明言唯有親王可繡九蟒五爪,唯有皇族可用明黃金黃以及杏黃顏色,龍蟒有彎立水、直立水、立臥三江水、立臥五江水、全臥水五種姿勢,哪一級該用哪一種姿勢又有嚴格規定,又以全臥水最尊,譽為團龍。
姓劉的眼睜睜看著那老頭在下人服侍下穿上蟒袍,咽了咽口水。
團龍蟒衣。
九龍五爪,甚至比較大將軍顧劍棠還要多一爪!藍大緞質地,這說明並非皇室宗親,是異姓王?
扳指頭算一算,王朝有幾位異姓王?!
那老頭披上王朝上下只此一件的蟒袍,擺明了是要上朝的架勢,更有甚者,除了穿了這一襲可怕蟒衣,他還接過了一柄刀。
誰可佩刀上朝?!
姓劉的就算是個白痴,也知道眼前老頭是誰了!
北涼王徐驍。
駝背老頭穿上華貴扎眼的蟒衣後,佩北涼刀徑直走向皇城南門。
那位左庶子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再沒有上朝的想法了,就是在那裡死命磕頭,石板上,磕出了一灘血跡。
一身蟒袍的徐驍走入皇城。
城門孔洞有些昏暗,走出以後,人屠遮了遮溫煦陽光,眯眼遙望向那座大殿。
身前身後兩排校尉齊齊跪地。
太監一個個如臨大敵,依次扯開嗓門大喊:「北涼王上殿!」
這位駝背老人,微瘸著緩行,似乎一點不顧及那邊有皇帝陛下、有首輔張巨鹿、有大將軍顧劍棠、有滿朝文武在苦苦等候。
他默數著步數,終於拾階而上,回望城門一眼,笑了笑,自言自語道:「老了。」
第089章 破甲
在姥山上盡地主之誼的傢伙是一位北涼軍舊部,在軍中戰功不顯,不曾想從商後就開始飛黃騰達,富甲一州,連那類十世門閥都難以望其項背,以生活驕奢著稱,曾與州內一位皇商背景的人物比拼財力,招來無數罵聲,口水堪比半座春神湖。這位當年給徐驍牽馬的老卒初看並不顯眼,穿著打扮都像尋常市井人家,更無氣焰可言,見到世子殿下後更是熱淚盈眶,跪在渡口平地上,不管徐鳳年如何攙扶,都不願起身,只是伏地泣不成聲,身後妻兒一幹家族成員都看傻眼了。
徐鳳年卻知內幕,這姓王的花甲老人,對北涼王佩服萬分不說,對王妃更是打心眼崇敬,更是北涼軍中少數親眼見過世子殿下年幼拔刀的幸運老卒,說是牽馬小卒,徐家對其並不視作下人僕役。
北涼軍出來的人,下場走兩個極端,要麼底層掙扎,連那點柴米油鹽都頭疼,要麼青雲富貴,真正是高不可攀,這與王朝對北涼軍的複雜心理有關,夾雜著畏懼嫉妒,於是產生諸多排斥,讓貼上北涼軍標籤的人在喪失鐵騎庇護後都憋著口惡氣,好不容易付出更多血汗終於功成名就後,往往治家經商從政都尤其陰鷙酷烈。
跪在徐鳳年跟前的王林泉便是例子,在王家,家法遠重於國法,治家如治軍,曾有一名兒媳出言不慎,便被王林泉不顧兒媳背後的豪門氏族,直接給轟出家門,連帶兒子都被拖到宗祠鞭笞,所以王氏成員見到喜怒無常城府深沉的家主對一位年輕公子哥下跪,當場老淚縱橫,他們都嚇得不輕,各自揣測這名白袍玉帶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