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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幼薇默不作聲。
徐鳳年繼續吐納,這門武當傾囊相授的心法異於古人導引,經過魏叔陽考證後有諸多修改,將一般吐納的心「呼」為呵,肝「呵」為噓,改脾「唏」為呼,並且增膽為「嘻」,引氣時默念,大有裨益。尋常武者練拳時大聲呼喝,並非簡單以壯聲勢,而是配合內功心法的氣機導引,在瞬間爆發出來,只是大多不得要領,做不到勻細綿長行緩圓活,一呼一吸契合天道,當初徐鳳年與白髮老魁一起上武當,騎牛的在山頂罡風吹拂中一搖一擺只是不倒,年輕師叔祖的模樣看似滑稽可笑,搖墜之間,其實妙不可言。武當以外都不信這個捧黃庭的年輕道士可以為玄武扛鼎,徐鳳年卻是逐漸相信騎牛的說不定真是齊玄幀那種百年一遇的道門仙人。
只不過再神仙,不下山,都是白搭。
龍虎山這幾十年的香火興旺,還是靠那位為老皇帝延命的天師,而不是法力通玄的齊玄幀。
中午在朝陽峰山腳吃了頓野味,魚幼薇並沒下車,徐鳳年不奢望這隻西楚小貓能被一番混話就給馴服,家仇國恨,累加在一起,道不同不相為謀的兩人,哪裡會是徐鳳年三言兩語就可化解,何況他也不想著魚幼薇去做逆來順受的侍妾,沒了野性靈氣,就不好玩了。徐鳳年剛要去姜泥所在的車廂聽書,卻聽到頭頂山林傳來一陣炸雷嚎叫,似是蠻荒巨獸臨死的吼叫,震得眾人一陣頭皮發麻,徐鳳年對呂楊舒三人吩咐道:「呂錢塘楊青風你們隨我上山,舒羞,你去喊上寧峨眉,記得跟上我們,這頭在青城山做王兩三百年的異獸,不好對付。」
徐鳳年掠入山林,身形矯健如山兔。每次腳尖輕輕著地,不見如何發力便可掠出數丈距離,身後呂錢塘和楊青風面面相覷,心生震駭,這可不是普通武夫能做出的壯舉。
當舒羞和大戟寧峨眉見到世子殿下,卻看到詭譎一幕,這一片山林古木悉數折斷,鮮血滿地,世子殿下腳下是一頭不曾見過的巨大野獸,一身鋒芒甲刺,已是死亡,膚色由紅轉黑,腹部被剖開,而一身血跡的世子殿下正低頭望著懷中兩隻才剛剛投胎睜眼的幼獸,一手捧著一頭,笑眯眯道:「你們一個叫金剛一個叫菩薩好了。」
第080章 知道
徐鳳年當時火急火燎趕到這成年雌夔葬身處,便是這頭青城異獸奄奄一息的悽慘場景,它加上尾巴長達兩丈,重量估計最少都有五百斤,這頭在山林中無敵的龐然大物的身軀竟是滿身傷痕,地上皆是折斷的鱗甲,六足被利器削去了兩足,可以得知先前一場大戰何等慘烈。徐鳳年只見它身受致命重創,卻並不瞑目,一時不解。
楊青風是馭獸的行家,不顧規矩地衝刺上前,在虎夔身前跪下,雙手撫摸在異獸腹部,徐鳳年這才注意到這頭將死虎夔的腹部鼓動,楊青風一臉震驚解釋說腹中有幼獸即將誕生,破腹以後是死是活得看天命。
徐鳳年二話不說便將短刀春雷交給楊青風,以春雷刀鋒竭力滑開堅硬如鐵的巨獸肚皮,那頭只剩幾息生命的雌夔卻仍然艱辛扭頭,望向腹部,似乎想要親眼看到幼兒出世才肯合眼,楊青風從鮮血窟窿里接連撈出兩頭小獸,一雌一雄,先雌後雄,那便是姐弟了。
徐鳳年蹲在地上接過兩隻小巧玲瓏的猩紅幼崽,挪了挪,抱到異獸眼前,似乎要讓它親眼見到幼兒活著,那頭氣息漸弱的成年母夔終於緩緩閉眼。
一頭汗水的楊青風雙手沾著母夔鮮血,無比興奮道:「它們睜眼初見是誰,幼獸便會認誰做父母,機會稍縱即逝,殿下切莫馬虎。何時睜眼,小的也不敢斷言。懇請殿下等到它們初次張目再鬆手,這等千載難逢的天道機遇,實在是萬金難買!小的若沒有猜錯,異獸名虎夔,一般都是居於地底黃泉的雄夔每隔五百年破土而出,與母虎交媾而生,史載虎夔雖有雄雌,卻往往無法生育,遇水不溺如龍,入山則稱王稱霸,獨活五百年便死。這頭虎夔,奇怪了。世子殿下,得之天命啊!」
那對虎夔幼崽開始掙扎扭打,帶出母腹的一身鱗甲劃傷了徐鳳年雙手,楊青風神情緊張,提醒這是幼崽張目睜眼的徵兆,可重要關頭,徐鳳年卻捧著一對才出生便要孤苦伶仃的幼崽坐在地上,將姐弟幼崽的腦袋對向母夔,幼小崽兒第一眼便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母夔,十分呆滯,徐鳳年雙手傷口亂如麻,不可避免地塗抹在它們身上,姐弟幼崽轉身抬頭,痴痴望著徐鳳年,約莫是那頭母夔違逆了天命,遭了天譴,己身斃命不說,兩頭幼崽也並趙玉台所說帶有一根夔角,徐鳳年與它們對視,輕聲笑道:「小傢伙們,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你們娘親,可別忘了。至於我,不是你們的爹,千真萬確,不騙你們!」
手中赤霞大劍駐地的呂錢塘聽著世子殿下一本正經的言語,忍住笑意。這位世子殿下,總是城府陰沉,可的確有些時候還是讓人討厭不起來。
楊青風則十分懊惱,幼年異獸睜眼初見僅是死亡的虎夔,而非世子殿下,這等讓異獸順從的罕見天命只比各個王朝太祖皇袍加身只差一線,世子殿下怎麼就白白送出去了?!只不過當心如刀絞的楊青風看到幼崽伸舌頭舔了舔徐鳳年掌心鮮血,然後兩顆小腦袋心有靈犀般齊齊依偎摩挲著世子殿下的手臂,楊青風這才如釋重負,心情略微好受一點。徐鳳年站起身給它們取名一個菩薩一個金剛,便是舒羞和寧峨眉湊巧撞見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