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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劉公公準備打道回府的時候,對岸那邊突然有人掠河而過,白衣飄飄,腰佩長劍,在河面上幾次蜻蜓點水,便渡河而過。
動作瀟灑地落在岸邊後,那名白衣劍客不理會那些鄉野村民的驚訝眼神,便轉身望向河對岸的那撥江湖好友。
他們打賭誰能夠踩水最少過河,以此來較勁誰的門派輕功更為上乘。
只是這位出身名門的江湖少俠雖然擺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倨傲神態,但何嘗不是極為忌憚身後那幾位衣蟒腰玉的宦官?
北涼什麼時候會有宦官露面了?世人皆知北涼王府不同於離陽王朝其它藩王府邸,從來沒有使用過宦官閹人。
而離陽江湖在那位姓徐的老人屠率領鐵騎馬踏江湖之後,對於朝廷官府一向是要麼敬而遠之井水不犯河水,要麼削尖了腦袋去刻意攀附結交,從來沒有聽說過哪座宗門哪個幫派能夠跟官家人掰手腕的。這位玉樹臨風站在河邊的少俠對於官場規矩不陌生,可對高高在上的太安城並不熟悉,也不確定到底什麼位置的宦官,才有資格穿上那襲扎眼的大紅蟒袍,可想來肯定不會是些小魚小蝦,否則也無法光明正大地離開皇宮辦事,雙方無論身份地位皆是天壤之別,他也就乾脆假裝什麼都沒有看到。
那位當牛做馬的年輕宦官擅長察言觀色,發現三位公公都皺了皺眉頭,立即小聲解釋道:「先前徽山那位女子武林盟主軒轅青鋒,號召江湖群雄赴涼圍剿幾名魔頭,一路殺到了西域才停步,事後好些江湖人士都沒有急著離開北涼道,想必這些人物都是出自中原武林的年輕人。」
劉公公冷哼一聲,「俠以武亂禁,就連那西楚逆賊曹長卿身為儒家聖人,也屢次在太安城耀武揚威!」
胖墩墩很有佛相的宋公公低聲笑道:「憑恃武力亂禁的可不光光只有江湖人啊。」
劉公公和馬公公都沒有說話。
之後又有兩名年齡相仿的江湖兒女陸續掠過龍駒河。
劉公公突然轉頭向一位御前侍衛統領笑問道:「錢統領,這些年輕人修為怎樣?與那江湖上傳說中的宗師境界差距如何?」
那名神情木訥的魁梧侍衛平淡道:「劉公公,不說一品四境,便是二品小宗師,也絕不是這些繡花枕頭能夠達到的高度,以他們幾人的資質根骨,除非有大機緣,才能在二三十年後躋身二品境界。」
劉公公點了點頭,就再無沒有半點探究的興趣了。
江湖遠,廟堂高。
什麼武道宗師,只要不是那些屈指可數的武評登榜人物,都無非就是君王隨意豢養的籠中雀池中鯉而已。
就在劉公公正要轉身離去的時候,突然眯起眼睛,使勁向河水中流望去。
一名正在過河的年輕人大概是只擅長外家功夫,輕功連他這位印綬監太監都覺得不堪入目,多次踩在河面不說,濺起的水花更是聲勢驚人,如果說別人是草上飛,那這位仁兄就真是草里打滾了。
但是這不是讓劉公公留心的事情,老人看到一個年輕人背著位依稀像是位老婦人的渡客,緩緩過河。
結果被那位輕功糟糕的江湖少俠的踩踏,濺得滿頭水。
龍駒河中,老婦人幫著年輕人擦拭額頭上的河水,有些和藹,也有些心疼,無奈道:「吃苦頭了吧,早說了婆婆可以自己過河,非要背我。婆婆我啊,背人過河背了幾十年,就算瞎了眼都能在發大水的時候過河,哪裡需要你背。」
年輕人笑道:「當年那次暴雨,我行囊里的那摞銀票都快變成漿糊了,當時手邊也沒帶銀子,送婆婆玉佩又不收,這份人情都欠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這趟遇上婆婆,怎麼說都該背婆婆一回的。」
老婦人柔聲道:「別說玉佩,就是碎銀子婆婆也不敢收的,過河一趟就是三文錢,再小的碎銀子也大了。」
有些窮人,過著苦日子,如果覺得苦日子再過得不安心,就真的痛苦了。
老婦人突然笑問道:「公子,當年跟你一起過河的老黃呢,就是一笑起來就缺門牙的那位,婆婆可記得很清楚,當時他就跟在我們後頭,他個子也矮,河水都快到他脖子了。」
年輕人輕聲道:「老黃他啊,走了,在一個離北涼很遠的地方走的,我沒能見上面。」
老婦人嘆息一聲,不知道如何安慰這個只因為五文錢就記掛了這麼多年的年輕人。
可能她的村子裡,我欠誰誰欠我一文錢也能記住半輩子,可背著自己的這個年輕人,到底瞧著就不像是個窮人家的孩子啊。
哪有背他一次過河,只因為手頭沒有銅錢,就能送出一枚玉佩的,哪怕再不值錢的玉佩,那也是玉佩啊。
老婦人笑問道:「公子,成親了吧?有沒有孩子啊?」
年輕人有些尷尬道:「快成親了。」
兩人臨近岸邊渡口的時候,老婦人問道:「累不累?」
年輕人笑道:「婆婆你這麼輕,怎麼會累。」
然後年輕人打趣道:「婆婆你年輕的時候肯定很好看,上門求親的人肯定很多。」
雖然窮苦但穿著乾淨的老婦人會心一笑,她沒有點頭,也沒有說不是。
到了岸邊,年輕人把老婦人輕輕放下,她問道:「公子,你把那匹馬就那麼放在河對岸,真不打緊?」
年輕人笑道:「沒關係,丟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