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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柄飛劍以肉眼幾乎不可見的急速微顫。

    「落。」

    飛劍緩緩落下,安靜躺在劍盒中。

    面對老劍神李淳罡破天荒感嘆唏噓,徐鳳年輕輕喊了一聲老前輩後,再無下文。

    獨臂李淳罡掀起帘子,望向窗外風景,笑道:「如你所猜想,老夫與王仙芝一戰後,對劍道也好,對人生也好,都無遺憾。老夫膝下無子孫,一個老無所依的糟老頭,無牽無掛,今日所言,算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這輩子也曾年少輕狂,出劍斬不平,可天地之大,豈是老夫一人一劍能擺平的?記得早前有一位詩壇女文豪讚譽老夫劍摧五嶽倒,老夫不屑擔當,不過收劍膝前橫一說,如今細細咀嚼,確是有些滋味。」

    徐鳳年一時間百感交集,竟是無言以對。

    按理說李淳罡借著重返劍仙境界與王仙芝驚天地泣鬼神一戰,已是當之無愧的劍道魁首,再不濟都可與鄧太阿並駕齊驅,是排在天下前三甲的武道宗師,正是時候借勢崛起,讓這一座新江湖再度刮目相看,可眼下羊皮裘老頭兒卻是雲淡風輕,有了徹底退出江湖的心思,並非心灰意冷,而是了無牽掛,再無所求,真正有了仙人風骨,李淳罡放下帘子,輕聲笑道:「送你回到北涼,便去姜丫頭見上最後一面,好將畢生所學傾囊相授。你小子可有言語需要老夫幫你轉述?」

    徐鳳年搖了搖頭。

    李淳罡本就不是小肚雞腸那些兒女情長的人物,便不再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不休,突然自言自語笑道:「不知將來誰能收了王仙芝這頭老怪物。」

    徐鳳年試探性問道:「登頂再出樓的白狐兒臉如何?入指玄的黃蠻兒如何?」

    羊皮裘老頭略作思量,說道:「那白狐兒臉只是出樓的話,還差了一大截,不過再給他一些際遇,再多拿幾個十大高手練練手,磨礪個十幾二十年,然後去武帝城,倒是可以有精彩一戰。至於你那弟弟,嘿,本就是第二個王仙芝,打什麼打。」

    徐鳳年心情大好。

    徐鳳年掀起帘子,見外頭風景旖旎,前頭一座青山,是滿目的青翠青竹,出聲讓青鳥停下,下了馬車散步,心曠神怡。這是裴南葦與慕容姐弟近期第一次見到世子殿下,加上遠處風景獨好,都下車賞景,舒羞望著身負重傷有些面目萎靡的年輕世子,不知為何,白馬出涼州後,一直在孕育著什麼,直到武帝城外,經歷大劫以後的男子,終於蛻變,身上那股氣勢渾然天成。舒羞怔怔望著背影,一時間有些痴了。

    第203章 飛升

    登山拾階而上,青竹夾道,涼風習習,青鳥給世子殿下披上了一件不合時節的狐裘,徐鳳年本就身材修長,皮囊極佳,如此一來,給這位公子哥增添了許多出塵氣態,好似一位野狐逸人。

    靖安王妃裴南葦與慕容姐弟緊隨其後,老劍神李淳罡留在山腳看守馬車,便沒有隨行,便宜了舒羞可以擅離職守一次,一邊欣賞竹海層巒疊嶂,一邊近距離悄悄打量那個背影。當裴南葦望見山腰竟然有一座清澈如鏡的小湖,頗為驚艷,尤其是湖心有人築樓而居,湖畔有一條楠竹紮成的秀氣竹筏,綠竹倒映,風起竹濤響,宛如仙境。

    徐鳳年沒有打算叨擾湖中竹樓主人,徑直朝湖邊一株青秀婀娜的修竹走去,腳尖輕柔一點,竹子寧折不屈,素來被書生文人比作氣節風骨,此時在徐鳳年腳下溫順彎去,朝鏡湖延伸倒下,彎出一個微妙弧度,徐鳳年停下腳步後,這竿青竹離湖面尚有兩丈余高度。徐鳳年沒來由想起王初雪那句昨夜驟雨敲孤竹,可是民間疾苦聲?不知道這個情竇初開的小丫頭最近還好?駐足於竹上眺望開去,湖心竹樓炊煙裊裊,離開武帝城醒來後,收到褚祿山送來的密信,徐鳳年得知騎牛的傢伙總算下山,一名則已一鳴驚人,騎鶴江南,從袁庭山手中救走大姐不說,還駕御那柄呂祖佩劍飛至龍虎山,與趙黃巢相隔千里撂下幾句話,龍池氣運蓮凋零九朵,轟動天下,神仙得不能再神仙,徐鳳年也不清楚這傢伙到底跟呂祖齊玄幀有何牽連,對世子殿下而言,只要這個膽小鬼對大姐一心一意,而且被大姐喜歡,你洪洗象便只是武當山寂寂無名的掃地道童又如何?徐家雄踞北涼,氣吞萬里,三十萬鐵騎對峙偌大一個北莽皇朝,自有與家世匹配的氣魄。

    得到這個據說連皇宮裡頭都議論紛紛的駭人消息後,原本費解趙宣素為何痛下殺手的疑惑,總算有了點眉目,匡廬山趙黃巢天人出竅,徽山袁庭山,江南道大姐遇刺,年輕掌教洪洗象下武當,天師府龍池變故,龍虎山趙宣素出世,武帝城風波,串成一線,雖然肯定其中還有許多不為人知的陰私與謀劃,但主要脈絡大概差不離,徐鳳年回過神後,眼角餘光瞥見兩頰紅腮粉紅的慕容梧竹,俏生生站在湖邊偷窺自己,只覺得好笑,問道:「聽說武帝城王仙芝身材魁梧,大耳圓目,須髯如戟,白髮如雪,氣勢很是生猛,寒來暑往僅穿麻衣,雨雪天氣蓑衣著身,喜好去東海搏殺蛟鯨。膽子小些的,瞧上一眼就得肝膽欲裂。」

    這個問題為難了慕容梧竹,她漲紅著臉輕聲道:「梧竹當時與殿下一同出城,走得急,瞧不真切,望殿下恕罪。」

    徐鳳年溫言安慰道:「本世子也就是隨口一說,別緊張。」

    除慕容梧竹以外三人,裴南葦刺人得很,沒有半點籠中雀的覺悟,幾乎事事爭鋒相對,感覺比襄樊城內的那位靖安王妃還要有王妃架子。不過最近時日始終有舒羞壓著,總算嫻熟了點伺候人的手段,臉色難看歸難看,文火慢燉入味,不過如此。慕容桐皇性子陰沉,似乎對權力有種畸形的嗜好,徐鳳年猜測自己世襲罔替北涼王的既定事實,遠比他本身言行要更有威懾力,徐鳳年不太喜歡慕容桐皇的城府。至於舒羞,人情世故修煉成精的女子,在江湖和王府兩大染缸摸爬滾打,早就把純情啊善良啊給大卸八塊丟了餵狗,這位胸口風光無限好的尤物女子,既然是性命之重甚至重不過胸脯幾兩肉的王府扈從,徐鳳年勾勾手指也就能上床行魚水之歡,只不過到時候誰占誰便宜都不知道,徐鳳年還沒饑渴到這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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