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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宗搖了搖頭,實在是不敢打腫臉充胖子,鐵廬甲士死了一百多號,他的全身家當都在那邊,走得了和尚走不了廟,得趕緊回去補救。既然黃大人暫時確保安然無恙,寧宗也沒俠義心腸到不顧家族存亡的境界,寧宗也沒遮掩,直白說道:「親滸,出了這檔子大事,我是肯定去不了上陰學宮。」
徐瞻沉聲道:「寧世伯請放心,我會跟親滸一起盡力護下黃大人的周全。」
寧宗鬆了口氣,拍了拍徐瞻的肩頭。
胡椿芽雀躍道:「周姐姐,徐公子,那你們可以去我家做客。」
寧宗笑了笑,這趟之所以帶上這丫頭,一方面是她執意要入伙,另一方面寧宗心中也有計較,胡椿芽是採石山山主的獨生女,採石山在兩淮地域威望超然,是酒江一帶首屈一指的宗門幫派,採石山趙洪丹使喚一手醉劍,對人技擊切磋,喜好提酒豪飲,越是熏醉,劍法越是羚羊掛角,罕逢敵手,實打實的三品實力,那也相當於江湖上的六部侍郎之一了。這還不止,胡椿芽不隨趙洪丹姓趙,是因為採石山真正當家的,是趙洪丹的媳婦胡景霞,那可是一頭出了名的母老虎,胡椿芽的外公是一位退隱江湖的南唐遺老,春秋戰事中曾統率過數千猛士,性格暴戾,殺人如麻,趙洪丹算是入贅了採石山胡家。
草草葬了侍奉黃裳多年的老僕,寧宗龍尾坡底跟眾人抱拳辭行,一騎徑直南下,段淳安則一騎匆忙北上報信。先前袁左宗故意留下了幾匹戰馬沒有一併送去閻王殿,此時都派上用場,徐瞻周親滸胡椿芽三騎,徐鳳年顧大祖袁左宗三騎,隨駕兩車。黃裳和少年李懷耳同乘一車,盧崧擔當這輛車的馬夫,死士戊駕駛另外一輛,王麟不願在車廂里,就坐在少年身後碎碎念,說那周姓女子臀如滿月眉梢上挑,不但好生養,而且內媚尤物,拐進家門以後一定能生一大窩帶把的娃,閨房情趣極佳。少年戊從神武城外起,就一直跟王麟拌嘴,這會兒說起女子身段,破天荒站在同一陣營,孩子便是如此,在這種話題上最是不肯示弱,生怕被當做沒嘗過葷的雛鳥。
才出龍尾坡,尚未折入驛道,有一伙人攔下去路,大概二十騎左右,扎堆以後氣勢甚是凌人,這截道二十騎穿著衣飾可謂五花八門,有大冬天僅穿五彩薄衫的妖嬈女子,懷中依偎著俊俏玲瓏的稚嫩少年。有乾脆上本身袒胸露乳、腰間以一尾活蛇做褲腰帶的粗野漢子,有錦衣華服的老者打著瞌睡,頭顱點點如小雞啄米,有持摺扇披狐裘俊美公子,有身高一丈手捧一顆銅球的鐵塔巨漢,還有那蹦蹦跳跳的侏儒,站在一匹與身形不符的高頭大馬上,大袍子幾乎曳地,光怪陸離,讓人直以為墜入酆都鬼城。胡椿芽瞧得神情呆滯,這回兒真是一語中的,白天見鬼了。徐瞻和周親滸視線交匯,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一抹驚駭,二十騎雖說都是剪徑攔路,可各自位置都涇渭分明,兩人都認識靠後一騎,一顆點有結疤的光頭如僧侶,卻披了件既不像龍虎山也不似武當的罕見道袍,肩頭站了一隻羽毛絢爛的鸚鵡,此人堪稱兩淮江湖上的頭號心腹大患,隨意殺人只憑喜好,梁老爺子都在他手上吃過大虧,採石山當初惱火山中女子為其凌辱致死,不惜傾巢出動,調動了一百輕騎家丁,在趙洪丹和幾位江湖大俠合力出手的情況下,都沒能圍剿成功。
但這般令人倍感棘手的魔頭,都只在二十騎中靠後而停,江湖上處處論資排輩,身懷幾分實力便坐第幾把交椅,實力不濟,就得老老實實在一邊涼快去。
二十騎為首一人,獨獨跟身後拉開一段距離,是個貌不驚人結實漢子,不論相貌還是裝飾,都顯得不起眼。他身後五彩薄衫春光乍泄的妖艷女子嘴上嘖嘖,故作驚奇道:「龍尾坡上鬼哭狼嚎,奈何橋上又多遞出一百多碗孟婆湯,這位公子端的好手腕,比起咱們魔教也是絲毫不差。」
徐鳳年皺了皺眉頭,魔教?甲子之前,大真人齊玄幀在斬魔台上以一己之力蕩平六尊魔教天魔,驚天動地。如日中天的魔教從此一蹶不振,如同過街老鼠,只敢鬼祟行事。怎麼今天湊出這麼一大堆徒子徒孫來了?該不會是招徠自己入魔教?
難不成聽說齊玄幀轉世的洪洗象自行兵解,這些傢伙就真以為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是時候東山再起了?
徐鳳年輕輕一夾馬腹,馬蹄輕快,笑問道:「怎的,想讓我當你們魔教的教主?好眼光!」
第054章 烏鴉嘴
聽聞徐鳳年口出狂言,女子像頭深山古寺里走出的狐妖,縴手推開懷中俊俏如女子的慘綠少年,捧著心口,佯裝幽怨春情,媚眼如絲道:「奴家倒是不介意公子去當教主,可奴家人微言輕,說話做不得數呀。」
徐鳳年馬術精湛,即便雙手插袖不揮鞭,戰馬也心有靈犀一般停下,一臉譏諷笑問道:「你們魔教制霸江湖百年,不過給齊玄幀一人折損得元氣大傷,這幾十年如同喪家之犬,聽說二流門派都敢騎在你們頭上拉屎撒尿,我當這個名不副實的教主,有什麼好處?總不會是掏銀子管你們的衣食住行?瞧瞧,你這位嬸嬸衣裳都買不起厚實的,還有那位捧銅球的貧苦漢子,上半身都空落落的,再有後邊那個肩上停鸚鵡,我瞅瞅,品種不行啊,才是幾百兩銀子一隻的報春,換成我,不是百金難買的禧妃,哪裡有臉皮行走江湖。」
胡椿芽白了一眼,憤憤道:「這傢伙真是不知死活。喪門星!若不是他,咱們也不會碰上這群大魔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