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1頁
三人在湖心亭內相談甚歡,不談國事,只聊風月。
盡歡而散,白煜主動將楊慎杏一路送出王府。
白煜站在門口目送節度使離去,有些瞭然的笑意。
由於宋洞明是比李功德更加手握實權的副經略使,那麼只要徐鳳年點頭答應陸東疆成為刺史,那麼整個陸家就會承情,而陸家也需要在清涼山有個「朝中人」。清流名士陸東疆,商賈王林泉,二選一,就當是兩害相權取其輕,宋洞明當然會選擇前者。他白煜就比較尷尬,連選擇的機會都沒有。但是現在有個送上門來的楊慎杏,他白煜的境況就不一樣了,現在楊慎杏無法在北涼道官場說話,不代表以後還是如此。只要涼莽還打仗,只要楊慎杏足夠聰明,就不怕沒有出人頭地的一天。那麼以後不管節度使府邸如何車水馬龍,白煜都是跟楊慎杏「相識於微末」的那個人,是雪中送炭的貴人,而不是錦上添花的閒人。
白煜剛要跨入門檻,突然縮回腳,轉身走下台階,再轉身看著那座大門。
這位白蓮先生,抬頭看著那塊氣勢赫赫的匾額,又看了看兩側那即將換新的春聯,想起先前湖心亭那個年輕人,自言自語道:「北涼,離陽,這個天下,有你徐鳳年,算不算是雪中送炭?」
……
就在百感交集的白煜返身走入王府,途徑聽潮湖畔,結果看到一幕場景,差點讓白蓮先生跳腳罵娘。
自己前腳才走,那個口口聲聲與胭脂評女子沒啥的正人君子,就已經後腳與她在湖面上並肩而行了。
更過分的是那傢伙在看到自己後,非但沒有心虛,反而朝自己抬手打招呼。
白煜憤憤然小聲嘀咕了一句。
遠處湖面上,徐鳳年哈哈大笑。
陳漁好奇問道:「怎麼了?」
徐鳳年笑道:「白蓮先生以為隔著遠,我聽不到他說話,其實聽得一清二楚。」
陳漁問道:「先生說什麼了?」
徐鳳年一本正經道:「誇我玉樹臨風,他自愧不如呢。」
陳漁哦了一聲,然後就告辭離去。
然後她直奔白蓮先生而去。
徐鳳年傻眼了。
最後獨離湖上的徐鳳年笑了。
環視四周,一切安詳。
這樣的北涼,女子不論如花似玉還是相貌辟邪,男子不管是從文習武還是市井小民,都平平安安。讀書聲,販賣聲,馬蹄聲,呼嚕聲,吵架聲,都熱熱鬧鬧。
徐鳳年雙手攏袖,抬頭望著天空。
這個年輕人,所做一切事,都是在求一個「春秋不再怨徐家」而已。
第275章 守歲
年關年關,欠債之人過年如過關,今年的除夕對於徐鳳年來說,其實就很遭罪,因為徐渭熊發話了,清涼山所有春聯都要他親筆書寫,還不能有一幅重複的,大小楹聯,總計三百六十五幅,這還不包括「春」「福」兩字,為此徐鳳年不得不求救於宋洞明白煜甚至是王初冬,要來了三百多幅春聯的內容,合輯成冊子,擱在案頭,照抄便是。由於徐驍去世未滿三年,本該繼續用白底春聯,可是徐渭熊說今年用紅底,雖然徐鳳年不太情願,可是連姑姑趙玉台也附和二姐,徐鳳年能夠以一敵二曹長卿鄧太阿,可萬萬敵不過這兩位的聯手,只能乖乖認命。
所以徐鳳年一大早就開始在梧桐院二樓奮筆疾書,陸丞燕一旁研磨,王初冬幫著裁剪宣紙,徐鳳年的三個徒弟,呂雲長在書房待了一炷香沒到就熬不住,跑出去找於新郎切磋武學了,單獨從北莽回到北涼的大徒弟王生倒是沉得下心的性子,給小師娘王初冬打下手。唯獨餘地龍這個小屁孩不見蹤影,屋內諸人心知肚明,如今北涼官場尤其是幽州邊關,幾乎所有武將都知道年輕藩王「扶牆而走」的典故了,不知是燕文鸞還是陳雲垂脫口而出,為北涼王取了個「徐第二」的綽號,以此說明世間終究還是有人能贏過年輕藩王的,至於是誰是在哪個戰場上打贏徐鳳年,幸災樂禍的老將們才不管。於是渾然不知自己惹下大禍的餘地龍剛從幽州關外返回清涼山,就給皮笑肉不笑的師父喊到了僻靜的後山,師徒二人沒有一起回來,只看到年輕藩王神清氣爽了幾分,而那個孩子隔了很久才露面,鼻青臉腫,滿臉委屈,坐在聽潮閣湖心亭生了大半天的悶氣,喊他吃飯也不搭理,最後還是陸丞燕這個大師娘親自出馬,才牽著孩子的手去吃了頓飽飯,狼吞虎咽的時候孩子還膽戰心驚跟大師娘訴苦,說師父無緣無故揍了他一頓不提,還要他這段時間修習閉口禪當啞巴,餘地龍問師娘自己到底說錯啥了,陸丞燕看著眼神幽怨的孩子,她心裡頭那點小怨氣也煙消雲散了,為孩子撐腰說別管你師父,以後他要拿你撒氣就跑來找師娘。給徐鳳年揍成豬頭的餘地龍笑著說好咧,呲牙咧嘴,然後繼續埋頭吃飯,孩子覺著大師娘脾氣真好,師父福氣更好。
徐鳳年足足寫了將近三個時辰,寫完之後還要去端凳子搬梯子貼春聯,好在徐渭熊沒有在這件事上繼續折騰他,除了以往徐驍親自貼聯的十幾個地方,像老宅,王府大門,梧桐院,還有聽潮閣等等,這些地方的春聯徐驍向來親歷親為,而其餘門楹都交由府上管事下人。徐鳳年讓王生喊來呂雲長和餘地龍,讓少年少女幫忙架梯子擺凳子,順便看著春聯有沒有貼歪,而且每次貼倒福字,都會讓三個徒弟喊一聲「福到嘍」,喊話的時候王生會含蓄一些,但看表情就知道少女很是誠心正意,呂雲長最潦草應付,餘地龍嗓門最大。按照老規矩,大門口的春聯最後貼上,完事後徐鳳年手裡端著那大碗米漿,看了眼天色,望著街道盡頭,黃蠻兒與楊光斗陳錫亮等人差不多該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