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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在圈內是當之無愧的美談。而那名營銷去年年中已經徹底鯉魚跳龍門,去了另一個程彌勒新開的場子當總經理,生意火爆,傳言這哥們手上的貴婦名單多得可怕。
胖子很豪邁地問趙甲第是喝酒還是玩女人,酒有土鱉冤大頭最愛點的拉菲什麼的,82和85都有,估計大少爺您瞧不上眼,沒關係,俱樂部酒窖里珍藏有幾款拿得出手的,您要喝,等會兒每種都端一瓶上來。胖子隨後笑容就玩味了幾分,他說這裡有貨真價實的職場OL女性,教師,護士,空姐,都有,不是假裝的。穿和服的日本妞,俄羅斯的大洋馬,還有混血兒等等,應有盡有,規矩照舊,只要大少爺想要,一樣可以每種類型來一位,大不了她們進了頂樓VIP包廂,沒事情就讓她們互相玩磨鏡子,也別有趣味。
趙甲第心想這聲色犬馬也太過了點,看來自己果然是個土包子。理所當然地拒絕了去頂層上演活色生香盤腸大戰,程彌勒也不奇怪,就帶著趙甲第來到一樓燈光旖旎的酒吧大廳,並沒有刻意要求私密包廂,只不過挑了個視野最佳的寬敞位置,胖子程彌勒,正主趙甲第,加上跑腿的韓道德,就三人,霸占了能容納十來頭牲口的風水寶地,加上一桌子源源不斷端上的酒水,很是惹眼,附近一些打扮得妖艷十足擺明了出來「捕獵」的女人都蠢蠢欲動,可惜座位附近站著兩個與酒吧氛圍格格不入的壯碩保鏢,讓她們暫時打消了搭訕的念頭。
先喝酒,再談事。
猛龍過江的趙甲第很上道,程彌勒沒理由不捨命陪太子,兩人很快幹掉了兩瓶紅酒,看酒標一瓶大概直接出自羅曼尼康帝酒園,因為標有MONOPOLE字樣,其餘的羅曼尼康帝紅酒雖然也屬頂級,但在行家看來,區別還是很大,這就像西湖龍井跟錢塘龍井的差別。另外一瓶對葡萄酒只能算孤陋寡聞的趙甲第就認不出了,之所以知道羅曼尼康帝,還是拜馬尾辮所賜,她最鍾情的酒莊就是這個牌子,而身為要給她準備一個私人酒窖的「暴發戶款爺」,趙甲第多少知道一點皮毛。韓道德則只是吃了些水果,很知道分寸。兩斤多酒,就是差不多六位數的鈔票進了肚子,程彌勒財大氣粗,不心疼不肉疼,這酒一喝多,年輕的趙甲第和到了不惑之年的胖子不約而同大舌頭起來,開始勾肩搭背稱兄道弟,除去喝酒如喝水的一個鐘頭,兩人又大舌頭了一個鐘頭,最後程彌勒主動攤牌,依然豪氣,拍胸脯說道:「趙太祖當年扶過老程一把,沒有他,老程還不知道在哪個旮旯給人當奴才。今天大少爺您肯來這個場子,是給老程一個天大的面子,別的也不廢話,老程就說一句,要錢,沒問題,不敢大話,一千萬,要現金都不難,當天送到。要人,也沒問題,幾百票拎不出來,但三四十號能打能殺的亡命之徒,只有大少爺您一個電話,不管北京哪個地兒,最多兩個鐘頭,遲到一分鐘到場,老程就是龜孫子,別說罰酒,就是把酒瓶子塞進菊花都不眨眼!」
兩個年齡差了一輩的男人相談甚歡,可以說不能再歡樂一點了。
相互攙扶著出了俱樂部,程彌勒借著酒勁死活嚷著要讓保鏢開著那輛suv給大少爺保駕護航,還揚言要給韓老哥準備五六個上檔次的娘們,要嫌開房麻煩,就打包快遞上門,這他媽的才是青鼎俱樂部的鑽石級服務!一番似真似假的胡話,聽得年紀比他小上十多歲的韓道德一頭冷汗。鬧到最後,趙甲第只得讓這個胖子的suv跟到了四合院,程彌勒下了車,被冷風一吹,似乎清醒了幾分,快步走到站在院門口的趙甲第跟前,不好意思道:「大少爺,見笑了,我這人一高興,就容易發酒瘋,一般不這樣。」
趙甲第身形搖搖欲墜,笑道:「沒事,以後還要經常去青鼎蹭酒喝,是個好地方。」
程彌勒壓低聲音笑呵呵道:「大少爺,真不要女人?你只要點點頭,老程都能把您的四合院塞滿。」
一身酒氣的趙甲第大笑道:「下回下回,今天是真沒力氣折騰了。」
胖子一笑起來,除了臉蛋開花,再就是會看不到眼睛,道:「理解理解。」
趙甲第和韓道德走入四合院,後者輕輕關上大門。
直到大門徹底掩上,程彌勒還站在原地停留了兩三分鐘,這才轉身回到suv,眼神渾然一變,哪裡像是會發酒瘋的人,示意兩位保鏢下車,他撥了一個號碼,神情肅穆。
與此同時,進了四合院的趙甲第同樣判若兩人,神志清醒得不能再清醒,眼神清澈,院中竹椅上坐著閉目養神的黃鳳圖老爺子。韓道德欲言又止,但似乎準備三思而後言,沒有一吐為快。椅子上的老爺子睜開眼睛,按照血緣來挑刺,改名黃鳳圖後本名被遺忘的老人能算小半個滿清遺少,只是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往事,老爺子一直閉口不提,只有趙三金和老佛爺透露過一些玄機,吹去厚重的歷史塵埃,老爺子的爺爺在辛亥革命後還保留了將近三十年的辮子,甚至留下一座書劍冢,傳聞一百二十餘字碑文雖觀點偏頗狹隘,與大勢相悖,但單論文字而言,百年後讀起來卻仍有血性激盪,「余嘗聞山人有至性,國變後鬱郁不自得……偶得吳自修所纂辛亥殉難記,如獲至寶,為哭至失聲。怒發上沖,拔劍起,斫其几上紙而散亂於地下……日薄西山,將旦夕做山中鬼,身後當與諸忠節輩聚首談心,不然,變化為魑魅,與世間罔義貪暴苟活者,一較高下,且看百年後風雲,是誰笑誰痴傻……」這座墳這塊碑終究沒有逃過歷史的風雨,恐怕隨著哪一天黃鳳圖的逝世,也終將被徹底塵封,老爺子十六歲便離家出走,走遍大江南北,以粗鄙武夫自居,此生便不再回去,對於這些老人,趙甲第總是報以最大程度的敬意,這與地位無關,他一直相信每一位耐得住寂寞的老者,如黃鳳圖,如王家老太爺,還有那座山西煤礦上一直覺得活著沒意思天天看著棺材等死的孫老頭,都是值得尊重的了不起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