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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京毅知道自己斤兩,也就敢動動嘴皮子噴噴唾沫星子,偶爾壯膽望向雲淡風輕的趙太祖,魏京毅這位在舊金海內作風跋扈的舊臣感慨萬分,低頭喝酒,一口喝出了辛酸苦辣。
灰色帝國3把手傅放清晰記得跟那男人打江山的時候,人已中年,此前都是鬱郁不得志,文人出身,官場那兒鑽不進去,立言著書更是養家餬口不起,不知怎麼就被趙太祖給青眼了,一路青雲,步子不是最快,卻是最穩,在王厚德最如日中天的時候,都由他盯著,巧妙掣肘。當年窮酸秀才不如的他,女兒結婚時,那個風光,至今記起,仍是激動,趙太祖親自做的證婚人,女婿是東北人,親家是大架杆子式的漂白梟雄,是趙太祖撐的臉面,擺了一百多桌,結果親家那邊請來的八十來桌都是凶神惡煞,可才氣家世城府都不缺的女婿到現在見著他這個岳父,都恭恭敬敬,現在心愛孫女都上初中了,本來趙太祖笑言過等孩子長大,要給老傅再證婚一次。
不只是傅放和魏京毅百感交集默不作聲,所有在灰金海分裂為黑金海白錦朝中倒向武則天齊冬草這邊的人,都對趙太祖懷著感恩和敬畏,可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做那兩姓家奴?最是外人的趙甲第對此心知肚明,金海當年不管公開的秘密的帳面上有幾十個近百個億的可怕現金流,不管這個帝國是不是國內最巨大最賺錢的民營航母,在傅放等人看來,都是瓶頸了,名聲上,金海刻意低調不顯,尤其是趙太祖給企劃部下了死命令,任何雜誌報紙出現一篇金海報導,即便是歌功頌德,都要往死里扣錢,使得他們這幫元老不上不下,再說收益方面,沒有實質股份,就只是算打工的,一年就算有千八百萬,比起一些上市企業仍是小巫見大巫,金海出去的大佬,在哪家企業不能分到大額股份?
可能對金海中層來說,這裡是最好的跳板,城頭王棋變幻,只要對前途無礙,換就換唄,還能多些談資不是?履歷上有金海這一如同商場黃埔軍校般的經歷,可比在摩根這類外企鍍金還來得有用,但對高層而言,太想更進一步,新錦朝應時而生,沒有讓這幫孤注一擲的大佬們失望,政治局常委都來了幾個了?美國時代廣場大屏幕上的中國印象軟輸出,錦朝不是趕上了末班車赫然在列嗎?這個新帝國,健康,向上,有序。新錦朝的員工那段時候流行將齊冬草和基層員工穿工作服的截圖當作桌面背景,風靡整個集團上下,隨著海水淡化項目的暢通無阻,那位聽說小時候便端板凳坐在董事局會議上旁聽的小女孩,終於一躍而上,眾望所歸地篡位成現任主席,金海中層並未出現任何大局面的人事變動,安穩過渡,齊冬草和新高層交出了一份十分漂亮的答卷。
傳聞北京天安門廣場有個類似的屏幕播放,齊冬草更將以絕對單一的主角代表錦朝面世,潛台詞如何,傻子都琢磨出味道了。
那麼真相是不可一世的趙太祖輸了?輸了半壁江山?如果答案不是否定的,那這怨氣對誰發?這個問題幾乎在座所有人都在忐忑。大驚失態,大懼失節,可大欲卻是失命!傅放身邊這些個金海舊臣,不管是一直在位的,還是被趙太祖一腳踢出去再被齊冬草接回來的,一個個心虛著。
飯局尾聲,趙太祖還是沒發話,倒是趙甲第看似隨意道:「這個坎,都過去了。對吧?」
肯定語氣的那句話是目不斜視說出口,後一句疑問則輕輕撇頭看了眼正打飽嗝靠椅背的趙三金。
趙三金哈哈撿了根牙籤,一臉無所謂笑道:「你說過去就過去了。」
大樂易失察,老狐狸們都明白這道理,絲毫沒有如釋重負,仍舊提心弔膽,所以一個個目不轉睛盯著鴻門宴上一直反常克制的趙太祖,沒瞧出反諷神情,敢情這場鬧劇真被這個閻王輕輕放下?被趙甲第這個原本不被寄予接班厚望的年輕趙家人一錘定音?
這頓飯稱得上好聚好散,出了譚家廳,傅放這批人由他牽頭,似乎想要跟舊主握個手,可趙太祖沒搭理,本來掉下去一半的心都重新提上來大半,憋得難受。
註定出山執掌錦朝大權的齊鳳年要去安撫軍心,齊冬草則跟著這對父子一同回到古雅套間,趙甲第踢了鞋子,喝了口礦泉水,然後朝趙三金伸出手。
趙太祖裝傻道:「啥?」
趙甲第平靜道:「擺出這麼大陣仗排場給我看苦肉戲,你想什麼我會不知道?」
趙太祖打哈哈道:「要不你再休息一兩天,這事不急。」
趙甲第收回手,沒好氣道:「拉倒,過了這村就沒店了。」
趙太祖笑著掏出手機,不像一些上位的人物喜歡分門別類,他手機號碼一直不換,而且就一個,儲存的也不多,能量地位,大致就是陳靖這些人的檔次。翻了翻,想起沒號碼,只好向兒媳婦齊冬草求教,齊冬草笑了笑,去拿客房座機撥了個號碼,然後告辭,在趙甲第被兜暈乎的時候,收到齊冬草簡訊,是她的房間號碼,偷樂呵了一下,沒過多久,門鈴響起,趙太祖是打死不起身了,趙甲第熬不過他,開門後發現是意料之外的黃繡思,死對頭,兩人自打第一面瞧見就互相不對眼,她徑直走入房間,正襟危坐後把公文包擱在茶几上,望向趙太祖,後者點了點頭,她這才面無表情冷聲道:「這是董事長要我給你的第一批資料,別隨便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