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頁
趙甲第收好筆紙,抽了口煙,苦笑道:「蔡姨,謝謝你。沒你出面,我這就要去撞牆了。」
蔡姨平淡一笑,道:「就當回謝你上次照顧生病的小果兒。」
「其實我見到果兒的時候,她已經沒有大礙了,還是她自己去的醫院,打針吃藥付錢,都是她自己獨立完成的。」趙甲第誠實道,他的手在記錄周小蠻所說信息的時候就開始抖,但電話里,他卻是以最大的平靜去安慰女孩,坐上車,光是催促韓道德加速就不下十次,所幸韓道德技術過硬,一路超車,滬杭高速的晚上,龜速的大貨車不少,是很考驗耐心的。直到接通蔡言芝的這個電話,他才開始逐漸冷靜下來,告訴自己必須每逢大事有靜氣,這幅字就掛在商雀家的書房,據說是當初枯黃國士送給麻雀父親的。
「這些我不管。」蔡姨搖頭道。
「蔡姨,你有事就忙去,只要給我消息就行了。」趙甲第看了下手錶,已經凌晨兩點多。
「你倒沉得住氣。」蔡言芝輕聲笑道。
「假裝的。」趙甲第擠出一個笑臉,可惜女王蔡姨看不到。
「有消息了,馬上有人會給你打個電話,你們聯絡。我這邊給你幾個人支配,如此一來,誰都沒欠誰人情。」蔡姨掛了電話。
很快,一個電話打過來,趙甲第迅速接起,出人意料,是一個軟軟糯糯的嗓音,半點預想的殺伐果決或者陰森冰冷都沒有,電話里雌雄莫辯的嗓音給了個匯合地址,隨後就由他們來帶路,是一部裝了個張假牌照的悍馬h1,06年就停產的一款,也不知道韓道德是怎麼看出來牌照是假的,H1帶路,賓利尾隨其後,魏鋒的a6和田圖婓的一部現代又分別隔開一段距離,趙甲第特地給魏鋒打電話,不到萬不得已,別動手殺人,有外人在,既不能一起滅口,也不能奢望他們口風嚴謹,魏鋒說明白。
浦東新區,張江立交橋,磁懸浮地鐵二號線附近的一棟未完工廠房。
周瘸子,周紅良被捆綁在柱子上,空蕩的廠房,擺放一張油漆斑斑的大桌子,四個人湊一桌在玩鬥地主,體型不一,高矮胖瘦,啃著滷味雞腿下泡麵,挺會享受。剩餘三個不玩牌的則要更像職業混子,身材高壯,一個神情肅殺地站在周紅良身邊,兩個守在門口。桌上除了滷味,還有一堆雞胗鴨腸鴨脖子,都很辛辣,所幸桌底下就有一箱啤酒,一個瘦猴瞥了眼周紅良,憤懣道:「這瘸子有點嘴硬的,揍了兩天,都不張嘴,要不是上頭要求不動他老婆女兒,哪會這麼費勁,到時候把公安牽進來,就棘手了。顧哥,他真是你後爸?就數你下手最狠。」
一個戴金絲無框眼鏡的青年拿出一包紙巾,抽出一張抹了抹嘴,桌上幾個剛想去拿紙巾,卻被青年迅速放回口袋,他離開桌子,走到周瘸子跟前蹲下,點燃一根煙,眯著眼睛,神色猙獰。
周瘸子鼻青臉腫,全身血跡,尤其是那條瘸了一輩子的腿,尤為慘不忍睹,傷痕累累。艱難撐起眼皮,兩天滴水未進嘴唇青白的周瘸子有氣無力,卻仍然笑了,「小鶴,來根煙?」
「死瘸子,當初圖我媽的錢才結婚,這兩年稍微發達一點,你的眼裡就只有周小蠻那小賤婢,你別怪,都是你自找的。算你倒霉,竟然把主意打到那兩尊大菩薩頭上去,剛好上海這邊的黃總是其中一位的心腹,兩位大拿湊一起閒聊,稍微出點力氣,就把你給輕輕鬆鬆玩死了,周瘸子啊周瘸子,你這是何苦來哉,早點把錢都交給我這種有理想有抱負的兒子,不好嗎?你跟我媽都安心頤養天年,小蠻我來照顧,誰讓我是她哥呢,是不是啊,瘸子老爸?」青年說到最後一句,拿磚頭砸了一下周紅良那條瘸腿。
周紅良面無表情,沙啞道:「除了跟我借錢,你是不會捨得一根煙的。你這孩子,小時候苦怕了餓怕了,心理有點畸形,一分錢都要攢起來,你想一想,這麼多年,除了做葛朗台占別人小便宜,你還幹了什麼?聽你朋友圈流傳,你連跟女孩出去開個房間買個套子都不願意花錢,你也算本事了。小鶴啊,做人不能這樣的,斤斤計較於小事,永遠吃大虧,或者錯過大機會。」
「周紅良,你別跟老子假惺惺廢話這些,大道理全他媽扯蛋,說,這些年你掙的一千多萬藏在哪裡!否則別怪我沒心情跟你繼續浪費口水。你吐出來,我跟大佬說好了,我拿五百萬,剩下五百萬就當他們替那些個同行的不同行的出口惡氣。」青年,顧鶴,一張比較英俊的臉龐愈發狠辣決絕。
「你不是老子,我是你老子。」周瘸子笑了。
在上海坐上第三輛空車計程車後,他看到司機並沒有第一時間按下牌子就察覺到不妥,閒聊幾句,就準備跳車,沒想到一個急剎車,路口就衝上來一個早有準備的男人,電棍直接擊暈。這一切,都是精心設計過,他認命,那些個昧著良心賺黑心錢的有錢人其實不在乎被他敲竹槓的十几几十萬,甚至這次的兩百萬開價,也是毛毛雨,多半是心中不爽有人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應了那句過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的老話,現世報來了,周紅良很坦然,那點小錢,至多讓這次石家莊和內蒙古兩個傢伙要了他的爛命,不至於繼續鬧大,禍及傢伙,這是他這些年玩火的底線。只是沒想到後妻的兒子,顧鶴竟然也是幫凶,這實在是滑稽,他現在腦中想的最多的,就是希望女兒小蠻能幸福安穩過一輩子,奢望當年那個挨了無數板子,甚至為了他這個瘸子肯給人下跪的男孩,能夠真的保護小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