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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扇牆,還有一扇大黑板。
黑板上密密麻麻。
數百個名字,以及相對應的評價,言簡意賅,一針見血。
那竟然是一幅人脈圖。
趙甲第盯著那幅黑板,咽了一下口水,因為黑板上許多名字對小百姓來說都如雷貫耳,他對這座書房的主人有了一個相當直觀的評價,梟雄。
這神奇玩意在趙甲第眼前無聲無息鋪陳開來,就像一本武俠小說中能讓主角一夜之間無敵於天下的秘笈,當然,這本秘笈,對於蝸居唐山市19年的趙八兩同學來說跟天書相差不大,這其中蘊含的規則和玄機不是浸淫長三角上流圈子十幾二十年以上的人物,根本領悟不透,趙甲第並不想「剽竊」這份只有深入研究才能發揮作用的巨大財富,他只是略微打量了一下黑板,繼而就去坐在書桌椅子上,趙甲第對這間書房感興趣是因為它跟整棟別墅風格很不搭調,它很內斂,如果說趙三金對這種大房子和金碧輝煌的裝修很對胃口,那趙三金絕對不喜歡這種給人沉甸甸感覺的書房,趙甲第坐在書桌前,打開檯燈,靠著坐上去似乎不太舒服的藤椅,安靜感受這間書房營造出來的安寧氣息,書桌上有文房四寶,有很多工具書,翻得最多的竟然是一本最普通的漢語詞典,幾乎稱得上破舊,估計也只有心血來潮的趙甲第會坐在這個位置,坐在這間書房,去拿起一本不起眼的破爛詞典,靜靜翻閱,翻了幾次,一張摺疊過一次的紙掉出詞典,飄在書桌上,趙甲第撿起來,是一封信,跟書架上書籍如出一轍的熟悉字體。
「很高興除了我之外有第二個男人坐在這個位置上讀這封信,當你看到這些內容的時候,我十有八九已經死了很多年,估計你所處的年代、所在的那個江湖,早就忘了我這麼一個小人物。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楊青帝,很多人咒我斷子絕孫不得好死,對這群人來說現在也算蒼天有眼,都應驗了。68年生於安徽黃山農村,84年母親病逝,這一年,我犯下命案,被迫走出農村,來到福建,坑蒙拐騙殺人放火,從一個小混混上位成大混混,89年,終於在廣州挖到第一桶金,這幾年中,不乾淨的能賺錢的營生我都沾過,豁出小命,幾乎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90年,為了結婚而結婚,進入一個完全陌生的圈子,京津大門開始對我敞開,隨後跟那位金枝玉葉一起去長三角發展,黑白通吃,然後漂白,紮根浙江,93年,在建德新安江第一次見到小蔡,大橋上,大風大雨,她像一株小草,我見到第一眼就確定她必須過得比誰都要好。我會的都教會給她,我不會的也要花錢請人教給她,沒有複雜的原因,也許是因為她身上有我母親的影子,又或許是她太像曾經的我,這是一種緣分,我信命。那個時候,我只覺得撲騰掙扎了這麼多年,終於找到一個可以讓自己繼續玩命下去的理由,我給不了她江山,就讓她自己打江山,打下一片大大的江山。這一年,我26年,心態已經像個半死不活的老人,她才16歲,還是個孩子。小時候,我總覺得這個狗娘養的生活虧欠我太多,後來才知道是自己欠了一些人太多,一些人欠了還不上,一些人欠了不能還,都留下輩子吧。年輕的時候,不懂人和事,總以為好人好報惡人惡報是屁話,總以為劍走偏鋒歪門邪道才是出人頭地的唯一出路,在三十而立之前的歲月里,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對不起很多人,傷害了很多人。30歲後,心平氣和,肯吃虧,懂得退一步再退一步,回報了一些人,兒時大多怨恨都已經放下,或者發泄完畢,僅剩下的幾個心結,也沒機會解開,有點遺憾。作為一個男人,四十年間,白手起家,吃過苦,低過頭,殺過人,喝最好的酒,住最好的房子,上最漂亮的娘們,28歲就讓整個長三角混黑的大惡人們喊一聲楊爺,30歲就賺了十一位數的錢,也算值了。我死之後,留下的東西應該不少,不過放不下的東西不多,我在安徽黃山以小蔡的名字辦了一所希望小學,希望你能幫我維持下去,我這一輩子,心狠手辣了30年,做人做事從不留餘地,想必不曾積一寸陰德,所以直到今天也沒打算生兒育女,怕報應在他們身上,這所學校,希望能給小蔡積一點陽德。我唯一的遺憾,就是沒能親眼見識一下你,我很好奇,誰能讓若干年後的小蔡動心。最後,清明時節,陪小蔡上墳,給我敬一杯酒,好酒。——楊青帝,2001年3月9日。」
第44章 門神
趙甲第把這封寫於七年前的信放回詞典,小心翼翼,忐忐忑忑,就像一不小心把一個黃花閨女給糟蹋了,不知所措,感性上想很爺們的負責一回,理智卻不敢輕易挑起擔子,不是說趙甲第膽子小,膽子小的人也不敢在不會游泳的前提下就跳黃浦江,要是蔡姨不湊巧的也是只旱鴨子,那麼最不濟也有個小輝煌前程的趙八兩就真是要英年早逝了,那還是以處男身份掛掉,多悲壯,可見趙八兩膽子是絕對不小的,他之所以戰戰兢兢,是因為他大抵清楚這間書房的主人底蘊是怎樣一個級數,一個靠走狗屎運發跡的暴發戶不可能有這個「楊青帝」的野心和城府。趙三金也有那塊黑板,只不過放在了心裡,楊青帝之所以寫出來,估計多半是想留給蔡姨,他唯一一個真正放不下的人,他將這封信夾在詞典里,而不是其它的書籍,也估計是吃准了蔡姨的性格,更是在賭后來者的脾性,浮躁的,輕佻的,眼高於頂的,十有八九不會去關注一本最普通的詞典,這樣的男人也根本配不上去閱讀這封遺書性質的書信,正因為如此,趙甲第才如履薄冰,他敢第一次見到沐紅鯉就說我能給你幸福,那是因為沐紅鯉最多是象牙塔里的一朵花,再明艷動人,也不會有趙三金那個世界裡的大風大浪,不到20歲的趙甲第有信心給沐紅鯉一個安穩。但蔡姨不同,她在楊青帝的安排下早早就在成人甚至是最最上層的圈子裡浮沉,趙三金那個老王八蛋雖說對女人沒什麼心肺,但最起碼能做到保她們一輩子安康寧靜,以趙甲第在趙家的身份,如果純粹想要女人,只要小雞雞頂用,他就是10歲破處也輕而易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