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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節是一大早到的法雲古村,吃過一頓比白領正餐還昂貴的早餐,裴洛神帶著她逛了一遍靈隱寺和永福寺,爬了一下飛來峰,丟人的是少婦裴自己都不知道靈隱的正門是不開的,若非季節講解,恐怕她要燈下黑一輩子,季節在永福寺燒了一捧香,虔誠祈福,靈隱有一堵牆書寫四字「咫尺西天」,季節看到後連走近都不肯,倒是永福寺的那堵牆「百福莊嚴」,留影了一張,當時牆頭上跳躍著一隻松鼠,望著季節和少婦裴,在和茶館喝茶前,少婦裴跟那隻八哥逗樂,聽了無數遍裴美女你好,轉頭朝季節得意洋洋道厲害吧,季節哭笑不得,只得點頭。她與裴洛神是認識二十多年的好友,好到只差沒發展成蕾絲女同的那種,無話不說,裴洛神與蔡言芝相識相交,還是季節牽線搭橋,這麼多年,三人也算經歷了一些風風雨雨,十多年前,故事主角是那場波瀾中央的蔡言芝,等她在長三角站穩腳跟,成長為飛揚跋扈的竹葉青,就塵埃落定,再到裴洛神結婚,見面話題大多聚集在裴洛神身上,季節一直擔任知心姐姐開導妹妹的角色,其實最初季節也是有過跌宕故事的,只不過任何跌宕的事情,到了她身上,就成了細水流長,不扎眼,永遠不會出現大起大落痛徹心扉的劇情。
大冬天的法雲古村景色幽靜,清新空氣沁人心脾,兩女行走在遊人罕見的竹林小徑,停停歇歇,度過一個下午,少婦裴在靈隱素齋館預定了晚餐,素食主義者季節比較滿意,吃了七分飽,季節跟著裴洛神回到院落,在後者親自泡茶的時候,說喝完了茶就回上海,裴洛神幾百年前就適應了這位閨中密友的清心寡淡,也不稀奇,季節瞥見茶几上有一隻禮品盒,裝了一塊田黃石雕蹲螭異獸鎮紙,其實早上就見到,此刻才忍不住開口問道你沒練字的習慣,也沒給一般人送禮的習慣,是送給他的?
裴洛神裝傻道他?還是她?誰啊?季節皺眉,抬頭盯著裴洛神,不說話,直指人心。裴洛神舉手投降狀,道好啦好啦,我承認,是送給某人的,咋啦,你這次來杭州就是做八府巡按把我這嘍囉給咔嚓斬頭的?季節嘆氣道你以前什麼都不跟言芝爭的,為什麼這一次要破例?我早就說過,跟他做朋友,我贊成,但一旦涉及情感,我堅決反對。
裴洛神劃燃一根火柴,怔怔出神,直到熄滅,一根接著一根,樂此不疲。
季節平靜道別裝傻想糊弄過去。裴洛神做了個鬼臉,懶洋洋道我坦白,我就是不服氣,為啥蔡言芝能找到個楊青帝,我卻要跟章東風這個孬種墨跡一輩子,她十幾年就抵得上別人一輩子,我不甘心,她已經有一個楊青帝去追思懷念,如果趙甲第還是她的男人,我豈不是要永遠輸給她?季節終於有了火氣,語調上揚道你們爭這個有意義?你們多大了?裴洛神嬉笑道有啊,一開始吧,我是惡作劇加玩笑心態,可處久了,就是真喜歡上這男人了,我可沒蔡言芝那麼多高姿態,我都已經是花瓶了,但還不許我中意一個有趣的男人啊?難道非要我破罐子破摔跟章東風過一生一世?季節,你就不怕我憋成瘋女人?小心下次你見我就是去杭州第七人民醫院探班哦。
季節拿起那塊黃田玉蹲螭鎮紙,怒道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砸成神經病?少婦裴嬉皮笑臉伸過腦袋,道砸吧砸吧,把我砸傻了,你就可以眼不見心不煩,你好我好蔡言芝也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季節苦笑,將玉石鎮紙放在茶几上,細細摩挲,斜眼瞥了一下看似荒誕其實眼神細膩的閨蜜,問道說吧,他怎麼個好法,如果我滿意了,我就不管這檔子烏煙瘴氣的爛事。裴洛神根本沒有醞釀,心直口快道他啊,是個賣包子的。季節傻了。少婦裴大笑,自顧自捧腹大笑,見這位大智近妖的閨蜜吃癟,開心得很,從小季節就是個恬淡的冷性子,讀書成績比她好,字畫古箏什麼的更是拉開十條大街那麼遠,尤其是書法,讓寫字歪歪扭扭的裴洛神甘拜下風,但對於這些,裴洛神都不以為意,頂多有點無傷大雅的小疙瘩小心思,她繼續道他寫字不比你差。
季節笑道寫字好的男人,我能給你拎出一籮筐。裴洛神依然沒個正經正形,笑道他家有一個很大很大很大的宅子,大宅門口有兩尊很大很大很大的玉石獅子,任何一位拜金女看到都要繳械投降,拜倒在鎮宅獅子腳下。季節沒好氣道抱歉,你一樣不缺錢,這個理由不成立。
裴洛神哦了一聲,收斂了些玩世不恭,說道他坐我的車子特別緊張,就怕我跟她同歸於盡,而且他開車的時候特爺們,當然,他沒駕照,在鳥不拉屎的錢塘江畔都只敢開四五十碼,不過他會唱西皮慢板《空城計》和折子戲《徐策跑城》,還有他會跟我一起穿「我愛小三愛得深沉」的情侶文化衫。
季節平淡道只要你願意,有大把男人為了你裸奔都願意。
少婦裴小聲抗議道那也得是會唱《空城計》和《徐策跑城》的裸奔男才行。季節一笑置之,少婦裴故意低聲道他床上比床下更爺們。季節再度拿起鎮紙,臉紅道你不流氓會死啊,信不信我真把你送進第七人民醫院?裴洛神望著茶具,兩根如蔥纖細手指拈起一隻茶蟲,淡淡道在錢塘江邊上,他說了一句不是情話的話,我會記住一輩子。這下子連季節都忍不住豎起耳朵,靜聽下文。裴洛神把玩著那隻紫砂蟾蜍茶蟲微笑問道你先說說看覺得他適合做什麼?季節搖頭道不了解他,不好說。裴洛神撒嬌道你隨便說嘛。季節思量了一下,說道那套《灰色帝國的崩塌》已經看過了,覺得他可能會走他父親趙太祖的路,做力挽狂瀾的帝國第二代繼承人,如果珍惜這次天時地利人和,就可以順利上位,叱吒商場,挺適合他。這以前,我還覺得他適合做個大學講師什麼的,或者某個金融領域的妖刀式精英人才,可能會平淡一點,但起碼不會平庸,小富即安樂,說不定過個幾年,因為你和言芝的關係,我還能多一個說上話的朋友。現在嘛,不好說,一想到你和言芝的慪氣,我就一陣胃疼。別轉移話題,你還給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