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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竹韻笑了,「呦,見著媽還苦著臉,誰欺負你了,媽替你出氣去。」
趙甲第呵呵傻笑道:「沒呢,咱生長在紅旗下的優秀團員,小學那會兒雖說沒兩道槓三道槓的,可好歹還做過小組長,不欺負人也不被欺負。這不見到您,卻沒聽到您跟以前那樣講佛論道,有點不適應。」
王竹韻樂了,道:「這次不講了。」
趙甲第好奇道:「為啥?」
王竹韻伸了個懶腰,吸了口新鮮清涼空氣,道:「以前是擔心你性子隨趙三金,怕走進死胡同,現在不怕了,小八兩長大了,都知道捏著鼻子做事,再跟你說些佛道,沒意義。你當真以為媽喜歡浪費口水啊。」
趙甲第一頭霧水。
王竹韻耐心解釋道:「有個成語怎麼說來著,對了,叫見微知著。擱幾年前,你見到李秘書,最多笑一笑,是肯定不願意喊出聲的,去過趙家山頂宅子多少位大叔阿姨嬸嬸,事後跟我拉家常,總會冒出一句,那個小八兩性子太冷了,一點不像趙鑫。不知情的外人看來,一大半會酸溜溜嘀咕你太身在福中不知福,一小半會揣測這小孩子不是做官做大事的料。可媽知道,你這孩子,是在跟趙鑫劃清界線呢。你呀你,得多犟的娃,才能跟自個兒爹冷戰好多年的,你們老趙家的種,一個比一個狠。以往我也憂心,犯愁,怕你孤孤單單的,一直這麼走下去,你媽和我,那是經歷過一些事情後,才心灰意冷的,一個躲在加拿大,一個躲在普陀山,看似優哉游哉,可其實誰心裡頭不念著外頭世界的精彩。所以你現在變了,是大好事,你昨天說找我,是對將來有確切打算了吧,你你給我說說看,媽給你出謀劃策下。」
趙甲第撓撓頭道:「暫時還說不上,先保密吧。總之,我以後每年都要來杭州,反正離舟山近,大媽您可得常來看我,你不來,我就去普陀煩您。」
王竹韻笑道:「行啊,我巴不得你一年有半年都在普陀陪我,就怕老佛爺不樂意。她老人家的脾氣,我可是現在都吃不消。」
趙甲第對此不敢發表任何意見。
回了茶樓,趙甲第跟馬小跳他們一起玩桌遊,王竹韻則獨自飲茶,王叔眼睛毒辣,本想拉關係,卻被幾句話就打發了,可胖子卻不覺委屈,認定這位女人有點深不可測。
回去的時候王竹韻跟趙甲第擠一輛車,她和趙硯哥張許褚一起坐後排,小八百神態自然,趙硯哥就拘謹多了,拍了一路的馬屁,口乾舌燥的。王竹韻去世貿麗晶坐了半個鐘頭,然後就拉趙甲第去楊公堤18號的西湖國賓館,跟一位黃伯伯吃的晚飯,五十來歲的男人沒啥王霸氣,官氣甚至不比那位官階註定不低的李秘書,席間言談也都是天南地北,沒半點官腔,聊了蠻多他孫女學業上的事情,得知趙甲第的理科成績後,就半開玩笑說要拉趙甲第去當家教,工資給不了太高,但管飯管煙管酒,趙甲第應承下來,主動留了聯繫方式。
黃老輕聲問道:「甲第,聽竹韻說起過你曾去四川支教一年?」
稱呼由小趙變成了甲第。
趙甲第點頭,以儘量平和清淡的語氣說道:「原因是我一個患病的朋友倒在了那邊一個小山村的講台上,我只是過去替她達成最後的心愿。如果不是這樣,以我從前的浮躁性子,不太可能去山村支教。但在那邊呆了一年後,希望有機會再去偏遠山區做幾年老師,但短時間內不太可能。畢竟做老師就需要對講台下每一位學生負責他們的人生,我希望先做到自己負責,才有信心不誤人子弟,去對別人負責。」
黃老似乎沒料到趙甲第如此實誠,笑了笑,道:「你這句話,我一個省委黨校的老朋友也說過。他也常嘮叨做老師勞力是其次的,吃點粉筆灰不算什麼,主要是勞心,得惦念著教室里每個學生是否成材。放在古代,形容權臣,有執掌生殺大權的說法,現在做老師的,約莫就是這麼個意思,當然,我不是貶義教師這個神聖職業,只是聯想到我家那位不省心的孫女,就記起一些哭笑不得的事,小時候吧,這孩子在家裡誰的話都講不聽,道理說開了花,也講不通她,可對老師每句話都奉若圭臬,當聖旨對待,本來這也挺好,可這閨女總是曲折聖旨,到頭來苦了我們這些做長輩的。等她長大些,青春期逆反心理上來了,來了個一百八十度轉彎,連老師的話也不愛聽了,以跟老師作對為榮,我們一說她,她來了一句,老太祖說過與天斗與地斗與人斗其樂無窮,把我給氣得呀,還毛太祖,唉,現在的孩子啊。」
趙甲第開始頭疼了,有點後悔那麼快答應家教補習,伺候千金小姐是很消耗人品值的虧本買賣,多半吃力不討好。小心翼翼問道:「黃伯伯您孫女多大了?」
黃老笑道:「剛上高中,因為特長加分才進的杭二中,校區在濱江那邊。這個暑假剛參加完一個歐洲夏令營,還不樂意回杭州,先在北京的朋友那邊玩,這都十幾個電話催了,開始她還接,後來直接關機。她爸媽都快要打架了,很快就輪到她奶奶跟我鬧。按照她的說話,家裡這邊分為堅定的兩派,她媽媽和奶奶,是保皇派,大大的好人,她爸和我呢,是老古董,是萬惡的倒皇派,你們聽聽,現在的年輕人,思想都太天馬行空了。」
趙甲第實誠,這位將趙甲第推入小火坑的老頭也厚道,有一說一,到時候趙甲第陣亡前好歹會有個心理準備,死得不算太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