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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舅舅要來烏鎮看你?」袁樹輕聲問道,她的手很漂亮,纖細,骨感和肉感兼得,溫柔揉捏趙甲第的太陽穴。彈鋼琴的縴手未必都好看,但如果袁樹會彈鋼琴,一定能讓男人如痴如醉。
「恩,他這就是這個脾氣,都三十多的人,還是莽莽撞撞,也就他能和小雞玩得起來,小雞其實有個親舅舅,人和名字一樣不俗,黃睿羊,不過小雞從小就跟我舅舅親近,相反對那個一心想要在集團內爭權奪利出人頭地的親舅舅不感冒。」趙甲第玩著手機,心情不錯,就給馬尾辮說了點家事,「我舅叫趙大彪,村子裡綽號趙大炮,外頭叫趙五炮,至於為什麼叫這,估計你不會想知道,我舅這種人,就屬於只有親近的人才覺得他不錯,外面人都不喜,坑蒙拐騙黃賭毒,敗家的活兒全碰,要義氣沒義氣,要智慧沒智慧,小聰明當然還是有的,總的來說就是對道上的人來說,我舅做酒肉朋友很稱職,錦上添花的事情最順溜,雪中送炭,沒門,不落井下石就要燒高香了,記得以前有個唐山跟我舅稱兄道弟的混黑大佬進了局子,把老婆孩子託付給我舅,結果沒幾天他老婆就跟我舅上床,這綠帽子戴得冤枉。不過你放心,咱趙家不出白眼狼,有我奶奶壓著也出不了大規模窩裡鬥,何況我舅沒心沒肝沒肺沒道德,對我還是很好的,只要我的朋友,他都會出十分力氣費盡心思當菩薩供著,我舅這人,天生的八面玲瓏奴才命,呵,這是趙三金說的,一語中的,道破天機。」
「你舅怎麼也姓趙?」袁樹好奇問道。
「說起來就又是一段辛酸坎坷了,要不咋說我是有故事的人。」趙甲第自嘲道,「不過不想說。」
「喂!」袁樹抗議道。
「小馬尾辮給我玩玩我就說。」趙甲第耍流氓道。
袁樹瞪了眼,還是乖乖把打理得很用心的漆黑馬尾辮從背後繞過來,遞給趙甲第。心滿意足的趙甲第繼續道:「我爸跟我媽其實是一個村子的,因為我們村子趙是大姓,他們兩個都姓趙,我們家很早的時候根本稱不上闊綽,聽趙大彪說我爸小時候家裡過年都得去親戚家借點雞鴨魚肉,才勉強能吃頓像樣的年夜飯,那時候我媽家在村子裡是大戶人家,我媽很早就出落得漂亮,附近村子都有很多富裕人家的年輕小伙子暗戀我媽,可我媽死心眼,偏偏就喜歡小她三歲的趙三金,就是我爸,我爸20歲出頭就在曹妃甸不務正業遊手好閒出了名,我媽家當然不答應這門親事,我爺爺第一次領著趙三金上門提親的時候,東西直接被我外公丟出大門,我爸一怒之下,當天就離開唐山,獨自前行東北,闖蕩打拼了整整五年時間,我媽就等了他足足五年,等趙三金回來,我媽家總算答應這門親事,沒想到我爸把我媽肚子搞大後,剛要在村子裡擺酒,突然跟北京一個女人閃電結婚,那女人是北京根正苗紅的紅三代,趙三金做了回不折不扣的陳世美,我媽家差點要跟我爺爺拼命,我爺爺一氣之下把趙三金逐出家門,說這輩子別回趙家村,來一次打斷一條腿,趙三金成了那個紅色大家族的上門女婿,只用了不到三年時間,就成為唐山市最大的暴發戶,有一天突然離婚,回到唐山市,要認我媽做媳婦,順便認我這個被全村罵野種的小孩兒子,我媽傻啊,竟然答應了。」
「後來呢?」袁樹問道。
「後來?」趙甲第冷笑道,「後來在我上小學前,趙三金給我找了個年輕漂亮的家庭老師,教我英語,教我姐鋼琴,教著教著,那女人肚子就大了,然後有一天找上我媽,說她懷上趙三金的孩子,我媽沒哭沒鬧,就移民去了加拿大,眼不見為淨,可就是不肯辦離婚證,就是要讓那個狐狸精不舒服,沒想到這場恩怨一直持續到今天,我媽硬生生膈應了那個小三將近整整十四年,偶爾過年還會回國,以正房的身份去打量去審視我那個名義上的後媽,小馬尾辮同學,是不是聽著很有戲劇性?」
袁樹沉默不語,眼神有點哀傷。
「別這死氣沉沉的表情,爺不愛看,來個狐媚撩撥的。」趙甲第睜開眼望著袁樹調戲道。
袁樹思索片刻,微眯著眼睛,果真露出一個嫵媚的神情,彎著腰,馬尾辮被他捏在手裡,只被褻瀆過一次的傲嬌胸脯格外突出。這妮子看樣子是真把趙甲第當清心寡欲的聖賢了,一點都不怕乾柴烈火。
「知道這床叫什麼嗎?」趙甲第笑道。
袁樹愣了一下,搖搖頭。
「是明代的馬蹄足大筆管式架子床。」趙甲第輕輕道。
袁樹露出小小的崇拜。
「不是我博學,是陪你逛江南百床館的時候留意的。」趙甲第扯了扯那根馬尾辮,教育道:「就像我們去金蓮主題酒吧,你想過沒有為什麼自己沒有第一時間看到腳下玻璃地板下的三寸金蓮繡花鞋?作為一名立志為了自己男人衝刺理科狀元的好學生兼優秀情婦,一定要知道一顆再聰明的腦袋,容量終歸是有限的,所以不管在學習上,還是生活上,對信息的篩選和有效的儲存,至關重要。道理一般都是大的,但細節都是小的,這就跟下圍棋一樣,斬殺大龍固然華麗異常,驚心動魄,可還得一子一子有策略的算計,小樹樹,要做美貌與智慧並存的上海首席花瓶,任重而道遠啊。」
袁樹掩嘴一笑,喂了一聲,抗議說我不是花瓶。
趙甲第不以為然。用心極致,這是每一位圍棋大國手必須做的事情,這恐怕也是枯黃消瘦男人不再讓趙甲第在棋盤上花費時間去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的重要原因,對趙甲第一直視作繼承衣缽接班人的趙山虎也好,對趙甲第不理不睬的趙三金也罷,恐怕都不樂意趙甲第去做職業棋手。以前都是趙甲第被人教育訓斥,現在輪到他開始調教馬尾辮,這種感覺不壞。他琢磨著既然要像楊青帝養成蔡姨那樣,就得注意別讓自己的馬尾辮太鑽牛角尖,沒了最要緊的靈氣,怎麼能成為將來傾國傾城的上海市花?至於花瓶與否,根本不重要,花瓶也分貴賤,天壤之別,差的是贗品,普通的也不值錢,但好的,像鬼谷子下山罐那樣的絕品,誰買得起搬得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