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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一點。」趙甲第點頭道。
「不請我喝酒?」沐紅鯉眨了眨眼睛。
「沒問題。不過最好點到為止。」趙甲第撓撓頭,轉身帶路。
走在他身後的沐紅鯉輕聲道:「放心吧,我不會爛醉如泥,能自己回去。」
趙甲第苦笑。
上了2樓,馬尾辮換了一桌位置,遙遙遠遠坐在角落,神情自然地與馬小跳幾個人玩骰子。善於察言觀色的司徒堅強早早騰空出僻靜位置,桌上擺滿了各色啤酒。兩人面對面坐下。
「考完沒有?」沐紅鯉問道,望著趙甲第。
「沒,大一下半學期和大二上半學期欠下學分的都要補考出來,明天馬小跳他們只考一門,我有3門。」趙甲第頭疼道。
「應該的,你完全沒必要在大學浪費一年時間。」沐紅鯉柔聲道。
「也不能說是浪費。」趙甲第笑道,喝了口酒。
「支教生活很苦吧?」沐紅鯉喝酒很慢,但一直不斷,相同頻率地一口一口,很快就喝空一瓶。
「不說這個。」趙甲第微笑道,「說說你吧,習不習慣美國那邊的飲食。學習緊不緊張。」
沐紅鯉停頓了一下,打開第二瓶酒,硬生生浮現出一個燦爛笑容,道:「還好,沒胖起來,也沒瘦下去。依然是92斤,一斤沒增加,一斤沒減少。學習挺緊張,進哈佛不難,但想出類拔萃挺難,總之很充實。」
趙甲第輕輕笑道:「你的韌性和後勁很足,不管在哪裡都會冒尖的。」
沐紅鯉笑道:「這是表揚嗎?」
趙甲第點頭道:「是實話,你也說過,我不太會說謊。」
沐紅鯉低下頭,靠著椅子,拿著酒瓶,問道:「你有沒有話要說。」
趙甲第沒有絲毫猶豫,道:「你媽和舅舅舅媽他們現在怎麼樣了?如果有波折,請幫我道個歉。」
沐紅鯉抬頭,搖了搖那張醉紅的清麗臉蛋,道:「沒有必要。」
趙甲第嘆息一聲。
沐紅鯉問道:「為什麼一開始不告訴我你是金海實業創始人的兒子,連我媽他們都不告訴?」
趙甲第凝視著眼前的她,平靜道:「那個時候,我以為戀愛是兩個人的事情,婚姻才是兩個家族的事情。」
沐紅鯉盯著他,問道:「打一個電話很難嗎?」
趙甲第搖頭,但又點頭。「想再聽一個喜劇故事嗎?」
沐紅鯉沒有說話。
趙甲第緩緩道:「有個孩子,他有兩個奶奶,有三個媽,五個女人都各自深愛著外人看來很對不起她們的男人。所以這個孩子從小就以為一個男人可以喜歡一個兩個三個四個女人,這個孩子的爺爺是個頑固老頭,這個孩子的父親是個更偏執的中年人,他從小就生活在這樣的家庭,親生母親即使受了那麼多傷痛,依然珍藏著結婚證書,嘴上說是要給她兒子屬於他的財產,但那個孩子知道,她其實只是愛著那個陳世美而已,就這麼簡單,無藥可解的。所以那個孩子又錯誤地以為,世界上像母親的女孩子,都可以像母親一樣可以等待,可以吃苦,可以委屈。這個孩子,曾經很膽小,很女孩子氣,喜歡哭,從小就被父親丟到一個陌生地方,被外地人欺負了得自己打回來,生病了得悶在被窩裡熬過去,他有一個半斤八兩的姐姐,異父異母,沒有半點血緣關係,但就是她把一身冷汗的他從被窩裡拎出來,背去醫院,路上跌倒了,磕出血來,第一時間是問背上的弟弟疼不疼,再大些,很戲劇性地被綁架了,姐姐對那兩個禽獸不如的綁匪說,只要你們放了我弟弟,我什麼事情都可以做,包括做愛,我是處女。那個時候,孩子又錯誤地以為世界上像姐姐的女孩子,都可以堅強,可以偉大。長大後,這個孩子有了一場莫名其妙的初戀,一開始覺得太盪氣迴腸痛徹心扉了,可惜沒過兩年,就明白其實當初覺得連疼痛都很神聖的事情,非但不純潔,反而會骯髒,世俗,不那麼乾淨,後來這個孩子很狗屎運地憑藉自己找到了另一個女孩,與他的父親無關,家族無關,但他還是不懂事,還是不安分,在犯錯,可憐的是那些錯在那會兒的他看來是罪不至死的錯,覺得只要自己加倍努力了,拼搏了,幸福就唾手可得,她就會心滿意足。可孩子不知道,有種女孩,與自己一樣執拗,是不會妥協的,會玉石俱焚的,所以這個孩子窩在一個不知名小山村一整年後,就知道了故事的結局。孩子很幼稚,經常犯錯,還偏執,而那個女孩雖然有點驕傲,但優秀,出色,清澈,於是他最後還是堅持把那捧鮮花放下,而不是丟掉,因為他相信,她只是開了一個無傷大雅的善意謊言,她不是第一個馬尾辮,她永遠都是那個第一次見到的唱那首《孩子》的善良孩子。」
趙甲第講完後,輕聲道:「還是不好笑,是不是?確實,哪來那麼多傻乎乎的女孩女人啊,畢竟善良不等於可以堅持。」
沐紅鯉起身道:「我先走了。」
趙甲第說我送你,她拒絕了。
趙甲第卻堅持送出酒吧,幫她攔了一輛計程車。
坐在計程車後排,女孩一隻手捂住嘴巴,另一隻手緊緊握住自己手腕,手掌下,隱藏著什麼。
趙甲第站在原地,細眯起眼睛,看不透,隱約有了趙太祖的風範。
似乎很多人都不知道或者忘了,這曾是一個少年時代便弄死兩個成年人並且摳出他們眼珠子的「孩子」。